現在被溪水一泡,直接就完蛋了。
徐穎撈起《四書集注》,又摸回鵝卵石硯台,趟水來到小溪對岸查看。
一頁一頁翻開,徐穎淚流如柱,他的書本和墨錠,都是家裡賣了老母雞買來的!
那生無可戀的樣子,讓費元鑒頗為得意,心中鬱悶一掃而空,歡笑著帶領跟班玩耍去了。
下午,課堂。
龐春來皺眉看著空座位,問一個農家子弟:「徐穎為何沒來?」
農民也分很多種。
有貧農,有富農,有佃農,甚至還有豪佃!
豪佃就是佃戶攀附大族,得到大量土地的田皮(永佃權),再招募長工、短工進行耕種。他們對上巴結士紳,對下盤剝佃農,手段比絕大多數豪強還狠辣,因為壓榨得不狠就肯定虧本。
眼前這個農家子,家裡就是攀附費氏的大佃農。他讀書的目標不是科舉,而是跟費家少爺搞好關係,因此一直在做費元鑒的跟班。
「先生,我不曉得。」農家子低頭回答,心虛不已。
龐春來問道:「你跟徐穎同村,怎會不曉得?」
農家子把頭埋得更低:「我真不曉得。」
龐春來意識到不對勁,就算生了小病,徐穎都要堅持上學,更何況上午還在,怎麼下午就不見了?
「誰去把徐穎尋來?」龐春來問道。
「先生,我去!」
只要不是費元鑒的跟班,都踴躍舉手報名,費如鶴更是直接站起來。
尋人是假,滿山轉悠是真,只要不留在教室就行。
龐春來閉上雙眼,握著戒尺說:「汝等都去。」
教室里瞬間空了大半,只剩費元鑒跟自己的小弟。
龐春來問:「你們怎不去?」
「啊?」費元鑒有些慌了,連忙站起來,「去,去,我去。」
費如鶴仿佛脫籠之鳥,歡快的滿山閒逛。
趙瀚問道:「徐穎平時愛去哪兒?」
「我怎知道?我又不是他爹?」費如鶴笑著說。
趙瀚想了想:「先去他家裡找。」
費純插話道:「我知道他家在哪。」
大概走了一刻半鐘,趙瀚來到山下的村落。
費純往前一指:「穿過這片小竹林,再走幾十步就是徐穎家。」
三人進入林中,突然聽到響動。
過去一看,卻是農民在挖坑,身邊還放了個竹籃。
趙瀚走過去問:「這位鄉親,你有沒有看到徐穎?」
農民猛地轉身,見他們是三個孩童,便繼續埋頭挖坑,低聲說:「沒見著。」
「趙瀚,走啊,愣著作甚?」費如鶴催促。
費純也問:「哥哥怎麼了?」
趙瀚目視竹籃,渾身都在顫抖,最終選擇默默離去。
竹籃之中,是一具嬰兒屍體,雖有破布遮蓋,脖頸間卻隱約可見淤青手印。
生孩子養不活,只能掐死,埋了……
這就是富庶的江南,而且今年鉛山風調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