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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印刷厂(第1页)

白乐生熟悉附近的老旧小区后,开始观察一些东西,诸如东城区边上有一片高档住宅区,他现有很多年轻美丽的姑娘住在那里,没有见到她们上班,却有花不完的银子,甚为蹊跷。还有每到周末,香港、台湾等地的一些老板会来这里住上几日,那时,整个地下车库爆满,连门口都是几个英俊的保安在执勤站岗。后来,他才知道,老板们在这里安了另外一个“巢”,尝尝“新鲜蜜桃”的滋味。白乐生称之为“畸形的繁荣”。他把这些事情讲给马德里听,马德里道:“这很正常,你以后有钱了,还不是这样。”白乐生还不想这么早对女人产生兴趣,之后不再去那片美丽区域。

几个月后,寒假到了。马德里请他来报社帮忙编副刊,说是经过了社长的批准。白乐生答应了,因为他过去弄过一段时间,得心应手。

业余的时候,两人去图书馆看书,并且喜欢研究古籍,总是翻箱倒柜遵照繁体竖排本或者影印版。白乐生惊奇地现,现代人在微信聊天中常用的“呵呵”,在《东坡全集》中也有,譬如:1、近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2、一枕无碍睡,辄亦得之耳,呵呵。3、不尔,不惟到处乱画,题文与可笔,亦当执所惠绝句过状索二百五十疋也。呵呵。

看金圣叹的一些评点语,简直就像听一个直爽坦荡的朋友说话一样,爱屋及乌,白乐生抽时间看了《庄子》、《离骚》、《史记》、《杜诗》、《水浒传》、《西厢记》等六大才子书,让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世上号称经典的没有几部,其它的不过是咀嚼古人的唾余。

他们几次在图书馆见到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年轻人,戴着厚厚的眼镜,坐在阅览室一角看书,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白乐生向图书管理员——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打听他的情况,大叔道,这孩子高中念完后,跟几个同学去了一趟浙江天一阁,回来便执意要穿长衫、读古文,他的父母劝他也不听。白乐生好奇了,道:“他的生活来源呢?”大叔道:“他有一个同学,帮他开了一个微信公众号,他在上面写一些散文,竟然有人打赏,不管多少,每个月的生活费是不用找家里要了。”白乐生对身边的马德里道:“高手在民间,或许几年、十几年后,媒体一曝光,或许又是一个文学潜伏者。”马德里道:“我看这小子穿长衫,很像一个人。”桓冰衍道:“谁?”马德里道:“郁达夫。”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轻视另一个人。在你所不了解的地方,别人在你休息的时候,正在砥砺奋进,十几年过去了,你就被别人甩到了后面。

一次,他们离开图书馆,走到郊区,人越来越少,车越来越破。一条墨色的河流里没有水草、鱼虾,岸边有几个年纪大的拾荒者颤巍巍地走着,瞧见瘪歪的塑料瓶,好像见了金条、银元,瞬间焕活力,猛地扑过去,生怕别人捷足先登。还有一对青涩的高中生喁喁情话,往竹林里缓缓走着,似乎察觉了华、马的到来。没有公开的恋情,一般来说是隐蔽的,不可以见光,一旦见光就会破灭——至少两个高中生是这么想的。河边荒芜的土地挺多,但不见谁来搞开,亦不见农人种植蔬菜、水果,草长得比人还高。

这条黑乎乎的河流很长,好像从一个零零星星的村庄流过来。

他们沿着河边走到村庄尽头,又折了一个弯,便走到了城西的一片老旧社区,在肮脏的小巷中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便到了城市的中心地带。有一家书画店叫做“兰亭几许”,专门售卖各种赝品、书画,还可以折上打折。譬如一位土画家自己画的山水画无人问津,而他临摹的张大千山水画就有人抢着要,这人就是浮躁的世界人人想要成名的根由。往前面走几百米,还有一家书画店,叫做石渠未央,专门售卖扬州八怪或者丰子恺的字画,往往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据说店主的父亲在几十年前在上海看管过抄家大仓库……店里没有伙计,甚至没有柜台,只有一张白纸贴在墙上,白纸上有店主的手机号码。

学校外面的电杆上里装满了摄像头,给民警排查犯罪嫌疑人提供了便捷。比较好笑的是一次在学校门口,干警抓捕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在派出所审讯查证件时才知道抓错了,抓到的这个人跟通缉的那个人只是相貌类似,不是一个人。然而这个人做贼心虚,为了早点出来,竟然供出了自己罪行。他的侥幸心理最终破灭了。后来,白乐生在深夜现街上出现了很多戴口罩的人,行色匆匆,飘然而去。他疑惑是不是非典又要来了。半个月后,他听说抓捕了几个传销头目,另外一些受蒙骗者经过教育,然后遣送回原籍。

熟悉了小城,就知晓它是这么个样子。白乐生终于知道,社会不是清一色只有一种人,而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白乐生有一种感觉,这里还不如武汉。在这座小城时间长了,他当时创作大部头的宏伟计划渐渐被日复一日的工作琐事所消磨。其实,一般来讲,每个人的休息时间是八个小时,工作时间是八个小时,另外的自由支配时间是八个小时。人与人产生距离就在那可支配的八个小时,有人在这期间玩女人,有人在苦读,有人在学习另一门技巧,有人在考察其它项目,有人在准备出国,有人在写小说等等,积累的能力多了,就站到了高处。白乐生可不想一辈子编微信,他隐约觉得这学校不那么靠谱。或许哪一天就被人挤走了。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能力不好找工作,暂且做一天算两个半天罢。至于老家,田都被人承包,根本回不去了。他知道,村里的年轻人走光了,只有老弱病残在家,沉闷得很。这个世界大多数单位还是看文凭的,像白乐生没有这块敲门砖,根本找不到很好的工作。不过,保安、送外卖、送快递、当服务员,还是有很多单位要他的。他不愿意一辈子籍籍无名,还是想靠写作,来达到扬名立万的目的。一些念头在他的心里萌生了,用某些名人的话来说就是“事情正在起变化”。

马德里比他还要悲惨,主要是一部诗稿被出版社弄丢了。但他隐约觉得是出版社内部有人搞破坏,嫉妒他的诗才,不过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能揣测而已。其实,生活往往给人意外的惊喜。一次,马德里在u盘里找到了诗稿的电子版备份,一下子跳了起来。之后,马德里接受一个大嫂的好意,去相亲,见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子,但是女子听说他是诗人,一下子跑了。事后,大嫂对他道:“你怎么能说你是诗人呢?你不知道,她家住的小区有一个诗人,穷得付不起房贷,直接跳楼了……”

马德里后来知道,这家出版社是小城里众多出版机构里的一个,光靠卖书号,一年就吃饱了。但是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根本拿不到畅销书作家的稿子,更不用提大家的授权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出版社的两个校对各自出版过几本书,自封为学者,能力是非常出色的,“出色”到什么地步呢,连唐人著作中对于黄巢的称呼“匪”,他们要改正过来。

结果,一部皇皇巨著《全唐文》被改得惨不忍睹。因为他们有职业病,马德里怕他们。有一次他们带马德里去吃饭,半路上见到一家店名叫做“衣衣不舍”,硬说人家是错的。马德里道:“这是小年轻开的服装店,当然要用潮词了。”一个校对者推着眼镜架道:“乱套了,《辞海》上没有这个词语嘛。”另一个校对道:“汉语的灾难呵。”马德里哭笑不得。倘若不是想出一本诗集,他真想远离这些自诩为“学者”的人。或许如今对于四处泛滥的学者有一些误读,以为好像活到老、学到老、自费出了几本书的人就是学者。马德里在这之后,听见谁谁谁是学者,不由得一阵冷笑,巴不得坐直升飞机离开,永远不要见到他们,所以所谓的名誉不是最重要的,懂得改变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学校里有一口莲花池,很大,有十亩的样子,池塘里的鱼很肥,到食堂里吃鱼吃得津津有味。知道以后,看见鱼就跑。食堂一位老阿姨问他为什么不吃鱼了?他岂敢坏别人的胃口,只能道:“我改信佛了,吃斋,阿弥陀佛。”一句话把食堂的几个老阿姨逗得笑起来了。

学校有一间图书室,但只对老师开放,学生无缘进去,理由是课外书会干扰人的注意力,不能影响莘莘学子的学业。不过,学校领导要求白乐生编辑宣传学校的相关微信时,一再强调,图书馆对学校所有人开放。学校的策略是先把学生招进来再说。白乐生没有办法,只有照办。事实上,能够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爱学习的学生很多,但大多数是钟情于教科书,而不是课外书。因为残酷的试卷教会了他们怎样抓住纲要,才能取得高分。因此,几乎没有学生投诉看不到课外书的。

白乐生感觉到学校里有一种虚诞的空气,每个学生好像要死不活,双目无光,表情木讷。他怀念在武汉的日子,至少心情是快乐的。人在某些时候,非要经过比较、鉴别,才能够知晓内心的秘密。

到了六月底,高三快要毕业的时候,一个班级比一个班级要疯狂,合影的、写同学录的、唱别离歌的、亲吻的,千奇百怪,好像一分开,永远不会见面了似的。白乐生因为要编一条微信宣传一下,参与到了一个班级的活动之中,看见一些校园鸳鸯依依惜别、潸然泪下,不禁感叹,还是年轻好呵,可以恣意挥洒青春呵。他觉得这些均是一层迷雾,岁月会让他们变得麻木不仁,很快就会忘却青涩的酸疼,奔向明媚的前方,因为前方的风景更旖旎,山川更灵秀。

白乐生经历过的毕业,比这要暗淡许多,那时车马很慢,感情更是清淡,没有谁敢逾越雷池一步,每一个学生压抑着感情到离开校园,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在学校时,学生惧怕老师,但走上社会后,一些平时成绩不那么好的学生最尊敬老师,反倒是尖子生对老师视而不见。学校里,有自己讨厌的人,社会上有自己讨厌的人。一位外国心理学家指出,每个人到一个环境中,均有一个人是自己所讨厌的。处世之道,能相处就相处,不能相处便躲开。生活在滚滚红尘中,主要的烦恼常常不是来自技术层面,而是来自复杂的人事关系。哪个学生喜欢班主任,还可以请他在同学录前面写上一两句话,不管是什么话,当时只道是寻常。十几年后,你再看,你会觉得是多么亲切、珍贵。

到了这年九月初的时候,学校又开学了。白乐生忽然感触很多很想写一些诗,但大多数是一些个人情怀,与宏大主题诸如道德、环境、人性、贫困等等无关。白乐生后悔没有在学习书法的时候,与包艳梅展一种更亲密的关系。到如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太没意思了。

他比较欣赏汪无边,但是前些天看新闻听说他在书法班猥亵少女,被人举报,已经进了看守所。他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但又鄙视汪无边式的人物,白天是人,夜晚是鬼,完全玷污了书法的名声。

其实,回忆有它的缺点,往往会给当事人带来莫名的哀伤。由于在食堂开饭的时候,他处于哀伤状态,等到哀伤过后,肚子饿得慌,跑出校门买兰州牛肉吃。可见,思想不是一个好东西,可以让人饥不择食。有时,白乐生不想去考虑一些很隐秘的事情,因为一些事情,不管你考不考虑,它总会不早不晚地到来,诸如生病、衰老、失业、结婚等等。曾经在学校,白乐生素来喜欢听别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甚至于听人抨击一些社会弊病,时间长了,他才知道,这些人用“肺”在说话,说的尽是一些废话。没有改变的还是原封不动,应该改变的不用人讲,自会慢慢变好。经历了一些事情,白乐生不再关心一些社会大事,因为人微言轻,关心了是白搭,谁会听你的呢?于是,白乐生愿意把更多的精力花在自己身上,先改变自己。

开学的时候,马德里来过学校,看着新来报到的学生兴高采烈,好像新生里面就有一个是自己。马德里对校园生活还是有一些感情的,那时都单纯率真,哪里知道世海诡谲、人性险恶呢。他高中毕业,同学录上的留言栏被每个同学写满了,好像不是留言,而是遗言。白乐生正在拍摄新生照片,准备夜晚编辑一条微信,刚好见到了马德里,于是喊他过来,两人到树下闲聊。白乐生问他:“你是不是看上哪个清纯的女生了?”马德里嗤之以鼻道:“这里还能见到清纯女生,做梦!”白乐生道:“那我看你喜滋滋的……”马德里道:“我不笑,我去哭?”马德里拿出随身带的袖珍笔记本,展示一诗给白乐生看:

古城墙

找到执戟之士的时候

放下森林

到北街东头第三页

辘轳上的木桶

白乐生道:“我真欣赏你的水平,新诗就是要让人半懂不懂,才神秘。浅白的句子,谁愿意看?”马德里道:“诗歌常常是灵感的一闪念,倘使不及时记下来,就随风飘散了。我爱诗,但如今看诗的人太少。”白乐生道:“不在乎读者多少,纵使有一个人能够看进去,你便成功了。你的诗集几时出来?”马德里回答:“盖棺有日,出版无期。”白乐生一下子笑了起来,道:“怎么这么颓废?有钱就可以出版。”马德里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道:“关键是我现在没有钱了。我准备结婚。”白乐生道:“结婚,结黄昏?你还想结婚?你不是说要把整个生命献给伟大的诗歌么?”马德里道:“想法变了。”白乐生道:“是谁?能透露消息吗?”马德里道:“是我在报社认识的一个文员。我没有追她,是她老是纠缠我,还谈什么北岛、顾城、《全唐诗》,而我又无法天天来找你玩,于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与她互相谈文学,交流心得。通过几个月的接触,我现我们竟然有共同语言,她长得一般般,心灵却很美,写下的诗好像山间的小溪,清澈冰凉。我却从来没有直接说她是我的女友,只是太亲密了,被别人认为是一对的。我也不去管她,由着性子天天咵天,在一起工作的时间久了,感情很深了。前些天,她向我表白,脸一下子红得像苹果,吓得我连忙跑掉,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呢。”白乐生道:“那你怎么计划?”马德里冷静地道:“我还要了解她家里的情况,不然,我心里无法踏实。白乐生道:“你幸福哟,我还是单身汉哟。”马德里苦笑道:“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陪她逛街买衣服,花了我不少钱呢。”白乐生道:“要想娶女人,舍不得花钱,怎么会成功呢?”

马德里道:“其实我还是有点喜欢上次相亲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她漂亮一些。只是我不该那么早说我是写诗的。三四十年前,诗人俏得很。如今诗人满街走,比狗还贱。女孩子轻轻的一句,有诗,能比得上有房有车有钱吗?让我无地自容。”

马德里道:“我始终是清醒的。我知道,我不会在这个城市停留太久。至于女朋友,看缘分罢。有些东西,是无法挽留的。”白乐生道:“嘿,这才个小时,我看你的情绪有些不稳定。马德里道:“没什么,写诗的人是这样的,跳跃性的思维。”马德里道:“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我还是想写诗,留下一些诗传给后世。我知道,笔杆子比一支军队更有力量。”白乐生道:“周树人说过,何似举家游旷远,风波浩荡足行吟。听说浙江宁波有个人叫谢建光,搞文学的,在1983年便开始流浪,一路欢笑一路诗歌。”马德里追问道:“是乞讨吗?”白乐生道:“没有乞讨,他推着木箱式的板车行走天下,比徐霞客跑的地方还要多。”马德里道:“行吟诗人,行吟诗人,可惜我见不到他。想不到诗与远方的憧憬早就有人实现了。”

学校决定在十月份出一本校刊《陌上》,主编是副校长金劳士,编辑是白乐生,此外还有一名新招来的女美术编辑雷喜。在学校黑板上粘贴征文启事后,一些从来不搭理白乐生的男生、女生,笑嘻嘻地送来稿子,并且要求刊登。白乐生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主编呢。”当然,校刊不是无病呻吟的处所,需要掘新人、推崇精品。金劳士还会拿来一些老师的稿子,让白乐生修改,然后交给雷喜排版。一些老师的文章写得拖拖拉拉,要下大功夫去修改。有些文章,白乐生直接说没有文采。金劳士悄声道:“这些老师是我的好朋友,你改了便放上去,编出来就是了。不会有人说什么的。”白乐生瞬间懂了,不一篇文章或许会得罪人。得罪的人多了,有人会跑到教育局告阴状,那么他升迁便无望了。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筹备,终于编好了校刊,只是还缺一篇卷语。金劳士眼睛一亮,看着办公室的人下班走光了,走到白乐生身边道:“小华,我其实会写卷语,只是犯懒,我说几个重点,你帮我写一下,一两千字,很快的。”白乐生答应了,加了一个夜班,卷语便出炉了,只是名字变成了金劳士。第二天,打印出来,交给金劳士看,他拿笔改动了几个地方,然后交给白乐生,就算定稿了。由此,白乐生想到,很多领导出文集,有多少文章是他自己写的,有多少文章是秘书或者熟人的代笔,这或许永远是一笔糊涂账。然而这又是中国特色,也是一条无法改变的潜规则。

雷喜还只有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每天脸上涂着厚厚的美白粉,嘴唇红得像喝了血,还在门口,便可以闻到秾腻的胭粉香甜气味。她有一个男朋友,本是省里一个厅长的侄儿,只因去英国留学,找到更漂亮的女孩子了,便与她分手。她因此黯然神伤,一直无法释怀,与白乐生混熟后,将一段凄清哀艳的情史讲给他听。白乐生只是微笑,不置一词。雷喜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还说她不想在这里久住,有一个叔叔在省城开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以后托他找关系去省城,那里展前途更大一些。白乐生道:“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只有我孤苦伶仃,没有办法挪动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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