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氣息充盈在應已違鼻尖,沿著神經縈繞在大腦周圍,強烈地,深刻地,透徹地留下一條印跡。
他曾經那些沒有機會展露接納的自我,在這一刻似乎得到了釋放,自然又愜意地貼著那隻小狼崽,那套道貌岸然的西裝,本應如量身定製的牢籠,桎梏著應已違不能言說的野望,現在卻成了最好的偽裝。
那顆早已麻木不仁的心掙脫束縛,有力且愉悅地跳動著,乃至看到那人在注視他時顫了一下,抖掉最後一點阻礙。
輕盈、暢快包裹住了他。
不能嚇到他,應已違這麼想著。
於是應已違放輕了聲音,用溫柔的語氣緩緩吐出兩個字,「你好。」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太著急了。」小狼崽把應已違拉了起來,護好包里的一堆餅乾,撿起應已違那包被他壓碎的餅乾,拍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塵,開口道歉道。
應已違看著小狼崽的脖子被勒得通紅,忍不住抬手幫他解開一顆扣子,調整了領帶的鬆緊,看到小狼崽爆紅的臉和慌亂的眼神,應已違主動向後退了一步,讓他不至於這麼緊張。
「這樣你可以舒服些。」
拉開的距離似乎沖淡了小狼崽的緊張感,他感激地看著應已違。
「素星你還在磨蹭什麼!」幾個同樣白襯衫的年輕人跑過來。
素星,這個名字在應已違舌尖滾了一遍。
幾個同齡人圍在素星身邊,從他的背包里拿餅乾,狼吞虎咽地嚼著。
「還好你跑得快,不然咱們今天又沒吃的了。」
「是啊是啊,生怕你不回來,帶著東西自己溜了。」
「你是不是藏了東西,怎麼只有這麼點?」
「今天只發了這些……」
聽到指責,素星的神情明顯沮喪起來,像被雨淋濕的小狼崽,有些茫然地在曠野中尋找庇護。
他似乎沒有發現這群同伴正在欺負他。
應已違看著素星空空的包,這麼想著,裡面可沒有留下屬於素星的份。
等他的那些同伴走遠,留下滿地垃圾給素星收拾,應已違蹲下去和他一起清掃。
「我來就可以……」素星剛說這話,應已違接過他手裡的包裝紙,收進了一個小袋子裡。
「餓了嗎?」應已違手指翻飛,將袋子系出一個蝴蝶結。
「不……」
素星的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只顧表達自己的想法,絲毫不看場景、沒有猶豫地背叛了它的主人。
小狼崽漂亮眼睛緊緊盯著地上,看上去想挖個坑把自己藏進去。
「跟我來。」
應已違看著跟上來的年輕人,指尖有些忍耐不住的摩擦著,似乎能喚醒剛才觸碰領帶的感覺,如果獲得素星信任和親近的人是他,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可當那天真正來臨時,他多希望擋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素星。
第4章想念
「應先生?」
聽到旁邊的呼喚,應已違從回憶中掙脫出來,眼中閃過幾分不明的神色,將思緒掩蓋在眼底,他拍了拍孟鐵的肩膀,在孟鐵驚恐的眼神下走到龐齊海面前。
房間內非常昏暗,只有那點燭光照亮了一小片範圍,它實在太微弱了,任何氣流都可能使火苗熄滅。
僅剩的幾個活人屏住呼吸,注視著那點燭光。
和那些在夜晚也被光線包裹的嬌花相比,只有真正體驗過黑夜的人,才明白會這點微光的珍貴。
燭光閃動了一下,幾個人的眼睛便緊緊盯著,生怕希望被埋葬在這黑夜裡,譴責地看向那個罪魁禍,等看清是誰後,生生憋下了到嘴邊的埋怨。
那是他們招惹不起的人。
應已違繞過被打翻的桌椅,腳步輕快地走到龐大海面前,鞋子踏過地板,碎玻璃,停留在血泊上。
此刻的他衣著整潔,看著那個被釘在牆上的龐齊海。
龐齊海看上去有些年紀了,常年的風吹日曬導致皮膚皸裂,驚恐中瞪大的雙眼始終沒有閉上,鼓鼓地看著前方,紅色的血液從他的傷口肆意往外奔逃著,在衣服上乾涸的血跡上堆疊出層層褶皺,自由地,愉悅地奔向應已違的方向。
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應已違臉上掛起了一絲笑容。
只有血見證的笑容。
「他是感染者,別靠近他!」孟鐵叫出了聲,感染者死後仍會繼續傳播喪屍病毒,每個隊伍只要中間出現了感染者,都會馬上選擇將感染者拋棄,無論他們之間有多麼深厚的關係,在病毒面前,即便是血濃於水的父子都能拔刀相向。
應已違握住刀柄,將剔骨刀從那龐齊海身上拔出,輕柔地扶住了這名「感染者」,轉身對孟鐵說:「即便成了感染者,他活著的時候仍是你們的一員,他曾經和你們經歷過的一切無論好壞,都成為了你們生命中的一部分。」
看著陷入沉默的隊員們,應已違險些要被自己剛才的說辭感動了,仿佛龐齊海是一名為了隊員們主動犧牲的好人。
即便龐齊海曾經為了自保,把幾個小女孩推出去擋喪屍,把自己折騰死的人丟出去餵喪屍,美其名曰「自願」選擇離開庇護所。
應已違抽出口袋裡的絲巾,輕輕抖開平鋪在桌面上,將剔骨刀放了上去,柄在桌面上發出細小的磕碰聲,刀身在燭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