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荷和昨晚一样,如同一个哑巴,直愣愣地站在床边。
谢归一只手抱着杯子,眼神空洞,望着自己被盖住的双腿,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纪荷才沙哑地出声,“水凉了,我给你换……”
她伏下腰,手伸过来,想要拿走谢归手中的杯子。
突然,纪荷的手腕被用力地抓住——手上的针管因为使劲而回血。
“阿归……”
纪荷看到了针管中的鲜红血液,想要抽回的手也不敢动,只得抬眼对上谢归的目光,希望她赶紧松手。
啪的一声,杯子被谢归甩了出去,杯壁碎裂,里面的凉水四溅开来。
“看着我……”
纪荷的下巴被谢归腾出来的手禁锢住,被迫对上她泛红的眼睛,这才看到对方眼中的神情,心中一骇。
那是被逼到绝境中的眼睛,没有鲜亮的活力,只有莫名的占有欲和偏执,和往日温柔的谢归截然相反。
琥珀色的瞳仁,泛红的眼角,逐渐收紧的双手,以及紧抿的嘴唇,一切都在昭示着压抑到极致的欲望。
可那种欲望是什么?从何而来?
纪荷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样的谢归是迷人的,让人想要私藏的,希望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的。
“快放手,我去叫护士。”
“别动。”
谢归抓住纪荷的手腕一使劲,将对方拽到了床上,砸到自己身旁。
纪荷出一声惊呼,意识到自己压住了谢归的输液管,挣扎着要起来。由于害怕压到谢归的伤口,再加上谢归的手越收越紧,她挣扎许久都没有成功起身。
肩头的伤口往外渗血,阵阵疼痛传到大脑,手上的针管中的血柱也越来越高,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谢归的想法和动作。
谢归咬紧牙关,对着纪荷的耳边压低声音,“别动!”
温热的气息吹动纪荷耳边的绒毛,耳廓瞬间变红,如同刚刚盛开的桃花。这声警告也让纪荷的动作停滞,不再挣扎。
谢归扎着针管的手撑起身子,压在纪荷上方,另一只手快拔掉针管,好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又好像是疯的野兽,什么都不在乎。
腿部一阵痉挛,像是电流从脚尖蔓延至大腿,让谢归刚撑起的身子轰然倒下,压在纪荷身上。
“阿归!你怎么了?”
谢归的耳朵正好压在她的嘴角,听到这话,自嘲般冷笑着,眼眶更加鲜红。
笑声在喉间破碎开来,听起来如同幼兽的呜咽,又如将死夜莺最后的沙哑歌声。
“我残了……”
“什么?”
纪荷后知后觉感受到谢归压在自己身上的腿,没有石膏,没有支架,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她伸手颤抖地抚摸着谢归的耳鬓,手指插进对方的银中,胡乱摩挲着。心脏震颤,泪水无声流淌,湿润整个脸颊。
“阿归,是假的吧,你在骗我吗?你在惩罚我吧。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别骗我了……”
“这是真相!我,谢归,只剩下两条废腿,走在哪里都需要别人推着……”
谢归两只手撑起上半身,绝望地凝视着纪荷,对方的两只手还在她后脑勺挂着。
“您为什么要道歉?我为什么要原谅您?”
纪荷看着无助绝望的谢归,只能捧着她的脸,不停摇头,紧咬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纪尘暴露了我的行程,我多希望您的父亲是其他任何人……”
原本谢归那天下午刚完成商务洽谈,赶回公司时,两辆车一个从对面驶来,一个从尾后追上,像是三明治一般,一起冲向谢归的车。
而她则被直接撞昏了过去,被松下的人绑到工厂。
在谢归昏迷的时候,x小组紧急调查,两天两夜,终于查到了源头——纪荷的父亲,纪尘。
纪荷嘴唇抽搐颤抖着,眼泪如涨潮的海水,一股一股涌出,根本停不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愧疚如一根粗大的麻绳,包裹着纪荷的心脏,一点一点缠紧,无法跳动,无法呼吸,绷到极致。
“道歉的人不是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