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是真的么?梁老师说是真的。
“你们学得好快啊。”
“今天上课比昨天听得还认真呢,这就是进步呀。”
“只有好孩子才能这样一天比一天好,所以你们是老师见过的最好的小孩。”
小孩子是越被夸,就越爱上课,越爱看到梁老师,越盼着天天都能看到梁老师。
于是没几天功夫,出乎梁琇意料地,她就俘获了班里所有小娃娃的心。
小时候有那么几年,她和哥哥两个调皮到恨不得上房拆屋,放到别人家,肯定是人厌狗嫌。但母亲一点都不烦他们两个,除了严肃地讲明,不要伤了别人,不让他们破坏别人家的东西之外,自家地界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哥哥喜欢音乐,她爱画画,母亲就专门请老师来教兄妹二人。甚至有一阵子,还请过一个老师傅,教他俩学了一阵拳脚功夫。
梁琇从未料到自己竟能这么爱和小孩子在一起。她想,如果一定要找原因,可能是随了母亲吧。母亲给了她和哥哥那么宽松的童年,因此她并不觉得眼前这些孩子的吵和闹,出了她的界限。还没自己当年皮呢,只要小家伙们不伤着别人,也别伤着他们自己,尽管笑,尽管闹。
她在不知不觉间,复刻了母亲当年对待他们兄妹俩的养育模式,把这份被肯定、被尊重、被爱护的童年感受,传递给了她教室里的这些苦难的孩童。
孩子们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还有一件让梁琇惊喜的,这里把她的两顿饭也管了!
她不会做饭。
她进了厨房、看到厨具,是不知所措的。刚来上海时,有次她饿了想做点东西吃,结果差点把人家灶披间给点着了,被二房东好顿说,从那以后她就更怕厨房了。
所以,她只能在外面买着吃,有时候半夜肚饿,实在难受,就只能忍着。赶上运气好,遇到了弄堂口吆喝着的挑担,她就从窗口顺下个小篮子,装进一口小锅和一点钱,然后提上来一份果腹之物。
逃难时,她是第一次挨那样的饿,结果落下了胃痛的毛病。现在吃饭不及时,仍然饥一顿饱一顿的,胃是一直没见好。
所以伍兰舟让她“要是不嫌弃这里的饭菜,就不用客气”的时候,她开心坏了,这可是有地方吃饭了啊。
刚开始,她一直想付钱。她觉得说好了是来帮忙的,却白吃人家的,就像是借机来蹭饭占便宜一样。
“梁小姐,您是来帮忙的,要是咱这里还收您钱,那不成了只知道钻钱眼的白眼狼了?”食堂的老冯不光不要钱,又多给舀了一勺最好的菜往她的饭盒里盖,吓得梁琇连连摆手,直呼吃不了,留给孩子们。
梁琇是等孩子们已经打完饭了,她才去的。开始吃饭了的小孩子们,看着梁老师抱着饭盒一连退了好几步,为了躲冯叔的菜勺子“落荒而逃”,都哈哈笑了起来。孩子们笑得脆响清亮,像一串串被摇起来的小铃铛。梁琇站定了,羞得扶了一下额,接着就跟孩子笑成了一片。
伍兰舟看在眼里,心下慨叹,真是个实在的姑娘啊。
这天,伍兰舟把梁琇叫到了办公室。
梁琇不知道生了什么,只见伍兰舟微笑着让她先坐下,自己接着也坐下来。随后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纸包,然后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上。
梁琇顿时愣住了。
“梁小姐,这是我们院的一点心意。”
梁琇这下明白了,赶紧放下红包,手往后缩,“这我不能收。”
“梁小姐,你在这里这些天,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你不知道你教得有多好,孩子们有多喜欢你。这是你应得的,不多,但这是院里的心意,你得收着。”
梁琇心里的确感动,但是态度也非常坚决,“那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这钱留给孩子们。”
结果又是几番拉扯,给是真心给,不要也是真不要。
最后她彻底急了,“如果您再这样,我以后就不来了!当初说好的,我是来帮忙的。如果收钱,就不是帮忙了。意思就全变了。”
伍兰舟这才不再硬往梁琇手里塞,但是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不无担忧地问,“丫头,在这大上海,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一个月二十来天在我们这,你靠什么生活啊?”
哦,原来是担心这个啊。
梁琇顿时来了精神,“伍院长,我有钱了!我上个月往好几家投稿,一共了五篇。这个月,扣去房租,还剩了不少呢。再说,在院里吃饭,也是帮我省钱了呢。”
伍兰舟听着,不禁泛起了一丝心酸,真是个好姑娘。她打量了梁琇片刻,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总得有个更好的去处——
突然,她一拍脑门,“丫头,你想不想做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
梁琇从没想过当家庭教师。
犹豫了一下,她谨慎道,“得看是不是正经人家,教多大的学生,而且得师生投契,互相都看着不顺眼,肯定也不成。”
“人家你尽管放心,我们伍家多年的老交情。那是个小女孩,特别乖,年前被车门夹坏了脚,在家里养着,着急上学。家里害怕耽误养伤,之前给请过一个老师,但是结婚了不再教了。过年那阵儿让我帮着多留意,我这不刚就想到了你。唉呀简直太合适了,越想越合适!”
“这恐怕要先见一面,互相看看情况再说。”梁琇有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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