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谢谢!”
女孩喜笑颜开地把它剥开,一边舔去流到手腕的橙色汁液,一边好奇地看着他:“小哑巴,你今天又去花园啦?那里究竟有什么好玩的?”
没什么好玩的。他用手比划道。
“那你怎么还总去啊?”
因为他们说要多出去走走。
“切,他们还说我很快就能出院了呢。”女孩撇撇嘴,“对了,小哑巴,你那朵花都放好久了,是你朋友送的吗?”
少年侧过头,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朵干瘪的木棉花,时间令它从鲜红走向黄褐,已看不出盛开的模样。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某张笑意盈盈的脸,下一秒却又闪过几双充满戒备和怜悯的眼睛。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缠在上面的绷带已被换成了纱布,他缓慢地朝女孩摇了摇头,随后拿起那朵木棉花,明明动作中掺着些许不舍,但还是将它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反正以后不会再碰到了。
……少年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到了第二天,他却仍旧碰到了那个名叫方明熙的家伙,对方一看到他,便露出了委屈的神情:“你昨天怎么直接走啦?”
“……”
“啊,我今天带了牛肉干,你要吃吗?”
“……”
少年把这一次碰面当作又一次偶遇,像之前一般保持着冰冷的距离,然而谁能料到,从这一天开始,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周,他都能在小花园见到方明熙。
方明熙每天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但一定会出现,即便没得到回答,也依旧热情洋溢,他还很热爱给少年带零食,每当离开时,少年手里总要被猝不及防地塞进一堆东西,有时候是瑞士糖,有时候是饼干,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挥着手跑出数十米远。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偶遇了。少年费解地盯着那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糖,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电话铃声响起,少年把手中的糖扔进抽屉里,迫不及待地拿起床边的话筒,从里面涌出来的却是饱含歉意的声音:“对不起,星星,舅舅今天临时有点事,可能来不了了。”
他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却想起来自己的声音尚未恢复。
“我尽量明天赶过来好不好?抱歉,明明说好了周六都会过来陪你的。”
少年沉默片刻,轻轻地在手机上敲了两下。
“哎,好,那星星你要好好听护士阿姨的话,有空多出去走走……”
少年记不太清舅舅最后都说了些什么,在恍惚之中挂断电话,他呆坐了一会儿,拿起床尾的外套穿好,缓慢地下了床。
“你又要去放风吗?”
他抬眼望去,隔壁床的女孩侧躺在床上,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破旧的小熊玩偶,脸上布满了干涸的泪痕,平日里明亮的黑眸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舅舅让我多出去走走。少年回答。
女孩冷笑了一声,翻过身去,在他走出病房之前,他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
“他们都不会来的。”她轻声说,“没有人会来。”
四月的花城仍旧会时不时飘起毛毛雨,空气里长出了湿润的绒毛,只不过是坐了一会儿,少年的丝和衣服便已经湿了个透,可他却依旧没有动。
他自然知道没人会来找他,当他在电话里听见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背景里不停地催促着“爸爸”的时候,他就已经一清二楚。
他现在是一个多余的累赘。
少年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任由冰凉的雨丝落到自己的脸颊,可在某个瞬间,那种持续的凉意消失了。
他睁开双眸,越过被布满水珠的镜片,看到了一把黑漆漆的伞,紧接着,一张手帕递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