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僵持过后,纪云蘅走到了边上,说:“我跟你去。”
“云蘅!”邵生低喝一声。
纪云蘅转头看着他,脸色却十分平静,“邵生哥不用担心,王爷是个脾性很好的人,先前我与他见过一面。”
邵生想要劝阻,但当着迟羡的面,很多话不方便说。
纪云蘅像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着过分天真的莽劲儿,似乎看见谁笑了笑,温柔地说话,就觉得谁是好人。
邵生无他法,转头对迟羡道:“迟大人,久闻宁王博爱亲民,草民仰慕已久,不知今日可否与云蘅同行,瞧一眼王爷?”
他本担心迟羡会拒绝,也想好了用什么纠缠的法子央求着一起去,却不想迟羡只是将长剑合鞘,转身撂下
淡淡的一个字:“走。”
邵生不放心纪云蘅被人的外表蒙骗(),但纪云蘅心中却不以为然。她先前有过一次被请过去的经历?(),是杜岩将她带到茶楼里,给她看了那幅画。她有些明白,这种以“请”为由的行为,多半是想向她传递什么信息,倘若真是要害她,不会如此客气。
邵生便与纪云蘅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前往许承宁暂住之地。
马车一路来到北城区,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邵生率先下了马车,一眼就看见了面前这座老旧荒败的宅子,顿时愣住,转头询问正下马的迟羡,“迟大人,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是王爷所住之地?”
迟羡瞥他一眼,没有应声。他走上前抬手摆了一下,两边的侍卫便将门给拉开,抬步往里走。
纪云蘅下了马车抬头一瞧,才明白邵生为何会问这样的话。
眼前是一座很大的宅子,三层台阶往上,门户很深。门前两根圆形的大柱子,连同门上的红漆都已经满是斑驳龟裂,掉得颜色所剩无几l。
这座宅子久经岁月风霜的荒败和破旧,却依旧巍峨肃穆。
纪云蘅转头,朝路的对面望去,果然瞧见了去年她生辰时,苏漪送的那座宅子。
那时候她们来时,面前这座荒败的旧宅还贴着封条,挂了厚重的锁链,而今被人打开。
“这是什么地方?”纪云蘅转头问邵生。
问完她又想到,邵生不过是来京城谋生的秀才,应当很少来北城区,又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果然邵生摇头,还没开口说话,就见迟羡站在台阶之上,转了半个身回头望台阶下的二人,破天荒地为纪云蘅解答疑惑,“这是裴府。”
纪云蘅蓦然一惊,再抬头去瞧,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屋檐下,原本应该挂着牌匾的地方是空的,许多记忆碎片在一瞬间从眼前翻过,像一本不停翻页的书。
这是裴府,是她娘亲的家。
去年七月来到此处,纪云蘅站在街对岸眺望这座静谧的旧宅,只隐约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今得到答案,忽然想起她的确是见过的,在年纪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裴韵明还没有被锁在纪宅后院,她会牵着小小的纪云蘅来到这里,遥遥眺望这座被封了的宅子——她曾经的家。
纪云蘅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巨石压上了心尖,闷得难受。邵生似乎也知道这些事,沉默不语,抬步踏上台阶往里走。
此后无话,迟羡在前面带路,纪云蘅与邵生在后面跟着。
这是纪云蘅第一次来到裴府。这座府邸并没有过分富丽或是广阔,当然,也可能是被彻彻底底查抄过一回,府邸里几l乎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从檐下的雕花,平整的地砖,斑驳的壁画中窥得这座府邸当年的一二风采。
路程并不长,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正堂的位置,门一打开,许承宁正坐在堂中,手中拿着一卷书,边上摆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在如此荒凉的堂中,他闲适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迟羡躬身道:“王爷,人带来了。”
许承宁放下手中的书转头,视线落在纪云蘅的身上,随后又发现了邵生,讶异道:“这是……”
邵生赶忙行了个大礼,“草民拜见王爷。草民是云蘅的兄长,今日凑巧与云蘅在一处说话,正遇王爷差人来请,草民久闻王爷高山仰止,便斗胆一同跟来拜仰王爷英姿,还望王爷恕草民无礼之罪。”
许承宁听后眉眼舒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无妨,既是与纪丫头一起来的,本王便不怪罪你。”
“赐座。”他下令。
纪云蘅对许承宁行了个不算规范的礼,与他隔了三四把椅子的距离坐下来,也不说话,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
“纪丫头,你可知此处是何地?”许承宁温笑着问纪云蘅。
纪云蘅与他对视着,澄澈明亮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攻击性,呈现出一派平和。她在门口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并未开口回答。
许承宁等了一会儿,见她只盯着自己看却不应声,眉毛一动,那笑容险些出现裂痕。
这样的眼神较之寻常人比较,有一种痴相,多半是脑子不大好使的人会有的模样。许承宁先前了解过纪云蘅,知道她身体的状况,也知道她脑子有问题经常被人喊作傻子,于是并不将她这种反应视作无礼傲慢,也不予计较。
他轻咳两声,在寂静的堂中开口,自问自答,“这是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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