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一看,四千士雖多但也最危險,若指派席銘自己去打頭陣,他一點都不懼,但他不可以把席姜置於危險中,她做些安全的掃尾工作就可。
席銘直接對席覺道:「四哥,麻煩你照顧囡囡,我一個人可以的。」
席姜臉色一變,嚴肅道:「席銘,號旗在我手,你敢不聽命。」
席銘被席姜氣勢所震,一時呆住。他二人從小到大打打鬧鬧地習慣了,他們之間並不講什麼兄長威嚴,但席姜從來沒這樣與他說過話,她好像不再是他妹妹,甚至都不是家人,只是一個手握調兵遣將權柄的大將軍。
席銘慢慢地反應過來:「號旗不是,不是你自己拿了才給你的嗎,不是說好為了應付父親與兄長的嗎。」
怎麼就成了不聽軍令這麼嚴重了。
席姜:「號旗之令豈是兒戲,我拿了我就是主將,你敢不從?若連從將都不聽號旗之令,主將又如何號令下士。」
席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席姜說的都對,可他並不是不服軍令,只是不想妹妹出事。
席姜見他不再言,語氣稍緩:「四哥,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為我好。但你要知道,今夜我們踏出這一步,就再無回頭的可能。」
她死死盯著她四哥的眼睛:「從今往後,席家要一直走,踩在刀尖上要走,衝進火海中要走。若有一天你擔心的事真的發生,我真的倒下了,我會跪著走爬著走,若爬都爬不動了,不要回頭不要停,你們自己往前走。」
席銘大受震動,嘴張開,看向他二哥:「走,走去哪啊?」
二哥在看五妹,專注得像是凝固了一般,沒有理他。
席覺內心受到的震動不比席銘少,她不會是……不,不可能,她只是忽然長大懂事了,看出亂世中求穩的危險,想在天下大定前保護席家,僅此而已。
席姜也沒有回答席銘,她依然望進他的眼中道:「去看看你的敵人,宋戎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因他從來不把自家軍當雜牌軍,他規訓兵士賞罰分明。良堤隊伍軍紀嚴明上令下行已縣丞府兵的程度。我們比他晚了這麼多,雖是劣勢但也不是沒有好處,好處就是學他,往死里學,為時不晚。」
席姜說完轉頭,看向席覺,忽然偏頭一笑,露出牙齒:「二哥,我說得對嗎?」
好似又變回他們所熟悉的稚嫩俏皮的五妹妹,前後變臉之快,別說席銘了,席覺都沒反映過來。
她對他就不會像對席銘那樣,毫無保留掏心掏肺的坦城,她不知道她的眼睛會說話,告訴了他,她現在所想。
她在討好他,更準確地說她讓他認為她在討好他,讓他認為他的意見對她很重要,她當他是席家的一分子。
結論就是席姜在籠絡他,用她認為他們之間擁有的親情,來為席家賣命。像她說的,她倒下了,他也要拉著席家往前走,他是不是還要謝謝她的信任與肯定啊。
若她知道他是誰,與她席家有何淵源,怕是要被嚇到。不對,那是以前的她,現在的她哪裡會被嚇到,該會像他一樣,偶會冒出想要抹人脖子的衝動。
席覺不由自主地把手背到身後,他常年在內襯下藏有一把短匕,此刻,他摸到了它。真想抹了那抹細脖,以絕後患。
「二哥哥?」見他不說話,席姜又喚了他一聲。
鬆了手,席覺先是笑笑,然後正了臉色,拱手一鞠道:「末將領命。」
若宋戎那邊傳來好消息,那與四造的這一戰並沒有什麼危險,她想以最小的風險拉著親兄弟實戰教學,所以才會讓席銘與她一同打頭陣。
攻城掠地,衝鋒在前,多麼難得又寶貴的經驗啊,但他得忍,還得忍下去,既然得不到何不成全她。
席覺看著夜幕下蓄勢待發的兄妹倆,想起之前他們之間的那場分歧,如今分歧不在,二人騎在馬上並肩而立。
同樣稚嫩的臉上,一個眼中透露出緊張與興奮,一個眼中似藏著幽暗冥火。
天色漸漸明亮起來,遠處響起馬蹄聲,來人忽略掉所有人直直地跑向席姜:「報!宋戎開撥了。」
席姜忽然下馬,走到中間,向著被分開的兩股兵力大聲道:「良堤欺人,但罪過在我,亡羊補牢將功補過,願為時不晚。」
席姜衝著每個方位的潛北軍都鞠了一躬,算是為她口中的罪過賠罪了。再起身時,號旗高舉:「此戰疾勇者勝,今日出征所有兵士論功行賞,最高可賜四造百畝良田。」
說著她重上馬:「席家戰士,沖!」
一時衝鋒聲不絕於耳,席覺聽到「席家戰士」心中一刺,狠狠拽了韁繩,跟在席姜與席銘的四千士後面,厲聲道:「駕!」
席兆駿與席亞來晚了一步,趕過來時只能看到滾滾濃塵。
席亞問:「還追嗎?」
席兆駿望著前方:「追上也無用,孩子大了主意正。」
席亞:「也許這是個機會,或許是我們太謹慎了。」
席兆駿:「若囡囡對宋戎不是心血來潮,倒是可以借結盟混成一支隊伍,不用打席家的旗號,我還安心些。」
席亞沒說話,但望著飛奔而出的長龍,他的心潮亦是激動的,他其實一直都是羨慕宋戎的,可以毫無顧慮地去征服四方,去實現男兒抱負。
他也羨慕弟弟妹妹,席家的秘辛只有他與父親知道,他最大,那時已記事,他又是長子無話可說,自然要抗起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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