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剩余的话变成了一阵鬼哭狼嚎。
颜王不知何时招来了玄银卫,几名玄银卫板着脸上前,动作干脆利索地将眼前的三人一并押住。
顾长雪蹙眉转头,就见颜王已经退回了大槐树下,正垂着眸慢慢拢着大氅的绒领。
纷飞的乱雪遮蔽了顾长雪的视线,令他分辨不清颜王脸上的神色。
大约是感受到了顾长雪的视线,颜王抬起头,那双深潭似的眼睛望来,带着比霜雪更为冰冷的极端冷静,丝毫没为掌柜们的哀求所动摇。
三人半点不敢抵抗,就连性格最莽撞的钱掌柜也没敢动手,绷着身体任由镣铐加身,只怕自己一时轻举妄动,连累了九族与门派上下皆赴黄泉,年轻弟子更是害怕得呜呜哭起来。
顾长雪扫了眼形容狼狈的三人,脸色极差地看向颜王,“你干什么?”
“提人回去审问。”颜王的视线淡淡地从顾长雪的脸上掠过,又望向更远方的雪霭,“还是陛下你另有高见?”
“……”顾长雪冷冷地看着颜王。
提人审问?可笑。
他与颜王相处的时间虽然加起来不到半日,却能清楚地感知到面前这个人有多难对付。
这人能在意外碰面后立即猜到他的目的与蛊有关;即便不知晓司冰河与西域沙匪的存在,依旧能凭理智推出他想偷听谈话必然另有目的。
先前几番对峙,他能得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熟悉剧本,占着全知的上帝视角,而颜王不可能料到眼前的小皇帝换了个手拿剧本的里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不到他早就想明白的东西?
要么,是这人根本不在意被抓的人到底无辜与否,反正人命在他眼中也没多少分量。
要么,这就是一场试探。
就像是两头猛兽在对决前,总要先盘旋几周,打量清楚对手的爪子有多利,牙口有多锋锐。
顾长雪冷着脸盯着颜王看了须臾,硬邦邦地开口:“这世间没有鬼怪,害死军营中兵卒的另有其人。”
“……”颜王摩挲着剑柄,转回视线。
“军营内务,概不外传。外界有这么多风言风语,无非是幕后之人意图以鬼掩盖真相。”
“你在这个弟子身上问不出东西。”顾长雪冷嗤了一声,“从景元殿离开,到锦礁楼再遇,你在军营里呆了这么多天,士兵往森林里放稻草人的事,你难道没有早就查得清清楚楚?”
顾长雪放下环抱着的手臂,一步步走近,在颜王身前仅半步远处停下。
“放稻草人的是谁,和案子有没有关系,你早就知道。”顾长雪紧盯着颜王,近得几乎能嗅到颜王身上的气息。
这人就像是一截浸在寒潭里的冷铁,刚从冰封中被取出来,金属的表面还散着森凉的寒气。
金属的、冷硬的、无机质的……非人的。
“唯一对你有用的,只有这两个掌柜。”顾长雪轻声低语着缓缓抬起手,宽袖顺着隆起的腕骨滑落,半拢住修长的手指,“你想从他们口中问出食客的样貌,好寻踪溯源,找到那个放出消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