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重复看谢清呈那个广电塔视频,实在太多遍了。
这个女人
赫然就是当时在视频里,和谢清呈起争执的那个“患者”
群演在休息时大多都是无精打采地瘫在一边的。
这个妇人也不例外。
妇人没什么文化,但喜欢演戏,从老家那不幸的婚姻中逃出来快三十年了,愣是没有再回去过。她刚到城里来的时候揣着一腔热血,希望自己今后也能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人物。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主角命的,她的一辈子都是龙套。
她唯一拥有的高光时刻,就是广电塔案件爆后,像病毒一样在网上疯狂传播的医闹视频里,自己与那个医生的争吵。
妇人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不太会上网,何况黄土地里长出来的女人,身上到底还沾着些泥土的质朴气。她倒是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地想攀着这个视频走红。但她还是很乐意和自己身边的人说“你们看了那个视频吗那个和医生吵架的人是我”
如果有人出于好奇继续问她了,她就又会用一口浓浓的乡音地解释。
“我当时也怕但是”
女人口音太重了,讲话又颠三倒四,很多人听了个开头就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更多人听完结尾还不知道她表达了些什么。
于是大家就从一开始的好奇,很快就成了冷漠。
最近与她相熟的那些龙套都喜欢叫她祥林嫂了。
他们常逗她“祥林嫂,当初是怎么回事啊你去看的什么病呀”
“不是那么简单”
女人一开始还着急解释。
后来她也明白了,大家无非就是都不相信她,在打趣她罢了。
她也就笑笑,皱纹里淤积着尴尬的红,嗫嚅着不讲下去了。
“倒还真有些祥林嫂讪讪的样子。”有人这样评价她道。
女人很清楚剧组折腾起来会很累,这会儿正趁着架机位,往走廊阴凉处就地一坐一歪,也不管脏不脏,养足精神要紧。
不期然地,有人和她轻声说了句“您好。”
她愣了一下,回头对上贺予的脸。
只看脸,她也知道这是剧组里与她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物。
多年曳尾涂中,让她形成一种可悲的本能,她的自尊已经麻木了,见到权贵,条件反射地慌慌张张起身,连连道歉“啊,不好意思,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还以为她挡着他的路了,或者是躺的地方穿帮了。
贺予喊住了她“请您等一下。”
女人更惊恐了,惶然不定地望着他。
直到他说“请问您是广电视频案里,那个被谢医生为难的病人吗”
女人“”
“是你吗”
女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是我你是”
贺予静了片刻,笑笑“警校外有个咖啡馆,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我有点事想问您。”
咖啡馆很安静,这会儿不是高峰期。
贺予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服务生来了,怀疑的看着这对怪异的组合。
一个蓬头垢面,形容猥葸的老妇人,以及一个面目英俊,衣着考究的年轻帅哥。
既不像母亲陪儿子,也不像富婆养小白脸。
服务员因此迟疑着“两位是一起的吗”
老妇的脸上的皱纹好像因为尴尬而更深刻了,布在泛红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个脱水的紫皮核桃。
贺予冷淡地看了服务生一眼“对,麻烦来两杯咖啡。”
贺予的目光压迫力太强,服务生顿时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了,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两杯咖啡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