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院门的是宽大的堂屋和两个房间,挨着堂屋的房间是空出来给杨丽珠平时算账和孩子们做作业用的,书柜什么的也都放在这里。
靠着这间房的就是杨丽珠他们夫妻俩的,顺着他们夫妻的房子折叠过来,就是一排卧室,一共四间,阳阳和萍萍各自一间,剩下的两间一个是给朝朝以后留的,一个是用来接待客人或者放杂物的。
因为房子是才规整完的,里面也都没什么家具,除了杨萍萍房间多了个柜子,其他的基本就只有一张床。
所以杜孝霖和李光华也没什么好选的,在哄着孩子们闹腾了一圈后,便各自安置了下来。
在将女儿哄睡,熄了灯火后,杨丽珠才依靠在床头借着窗外映进来的月光看向丈夫,“我看你从吃饭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华青还在想着该怎么和妻子说杜孝霖的事,这会儿听到她问,抿了抿嘴角,便斟酌着开口道,“杜老今天跟我说了件事。”
杨丽珠愣了下,翻身正面对着他,“什么事”
“我他,他有可能是我,是我爸。”华青说得磕磕绊绊的,最后一个字更是声如蚊蝇,但杨丽珠还是听见了。
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惊讶得目瞪口呆的,好半响才道,“这、这这没搞错吧”
华青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拿了我们俩的血去省城检查,过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他还给我看了她妻子的照片,和我我和她至少有七成像。”
华青说着,便将下午杜孝霖说的那个故事以及他的质疑都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妻子听。
杨丽珠听完后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消化了一会儿后才问丈夫,“那你是怎么想的”
华青眉心拧成了结,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挣扎了好半响后才开口道,“老实说,刚开始听到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比那位说我不是她生的还让我难接受。”
“可能我还是有点怪他的吧。”
毕竟他的童年和少年,乃至于成年后受到的苛待都不是假的。
如果以前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真正的亲生父亲,他可能会将这份苛待掩埋在记忆里,然后随着时间慢慢治愈。
可现在突然告诉他,他也是有亲生父母的,他的父亲还很好,很厉害,这就让他忍不住生出了些怨怪,怨他为什么不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找到他,非要在过了三十多年他已经不需要他了后才出现在他身边。
尽管他知道他这是在无理的迁怒,但人的情绪就是这么不受控制。
杨丽珠也能理解丈夫心里的这份怨怪,这就好比一个孩子在外面受了伤,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会表现得很坚强,自己忍着痛爬起来,可一旦父母在身边了,他委屈的劲儿就升起来了,恨不得把一个小口子夸大成一个血窟窿,非得父母好好安慰才能好。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期盼得到父母的爱而已。
她叹了口气,温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呢,如果他真的是你爸,你认不认”
华青绷紧了嘴角,下意识就想逃避这个问题,可他的性格又不允许他逃避,便难得有些幼稚的哼唧了两声,“认不认那也得他是才行。”
杨丽珠翻了个白眼,轻拍了他一下,“行了,都多大人了,还和朝朝一样。”
“妈妈”
杨丽珠话音刚落,床上就响起了女儿软糯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她醒了,赶忙凑了过去。
小家伙吧唧着嘴,又喊了一声,“妈妈,吃”
杨丽珠顿时哭笑不得,“这小东西,以前挑食啥也不爱吃,现在做梦都在喊吃,这么极端也不知道随了谁。”
说完,她又轻轻拍了拍女儿,等她安稳下来后,才回过身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看杜老先生人很好,朝朝很粘他,阳阳和萍萍也很敬重他,当年的事也怪不得他,要怪也只能怪世道,怪那不得好死的小鬼子你呢,也收起你的小心眼,好好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见华青还想反驳什么,杨丽珠便继续道,“再说了,人家在不确定你是不是他儿子的时候就帮了我们的大忙,又是出钱打曾菊英,又是给朝朝联系医院,你不看别的,看着这份恩情,也该把你那针尖大的心眼放大一些,过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该忘的就忘了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华青绷紧了嘴角,别扭道,“要他真是,我又没说不认,给他养老送终我还是能办到的。”
杨丽珠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将头轻轻的放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们俩都父母缘浅,我想有个爸妈还没有呢,你呀,惜福吧。”
华青伸手圈住妻子的肩膀,闷闷道,“我知道了。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
“嗯。”杨丽珠应了声,在他怀里蹭了蹭便闭上了眼睛。
华青给她拉了拉被子,又检查了下女儿的情况,才躺到床上看着房梁起了呆。
认爹不是难事,难的是,认了以后,他该怎么和他相处。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已经相互缺席了三十多年,彼此之间就是个陌生人,对方的脾性、爱好什么的都一概不知。
而且还有很多现实的问题,他和丽珠的亲戚朋友都在大石村,他们的户口也都在这里,他还有工作,认了以后,他们肯定是不能和他一起去省城的,那他又愿不愿意舍弃城里的优越环境和他们一起待在乡下呢
想着这些问题,华青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感觉有只小手在他脸上捉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