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问:“是不是打衣服的人多得很嘛?”
母亲说:“多啥子,她现在是越来越懒了。欣欣,你还是要说她一下,未必我们娶一个人回来供起吗?”
欣欣不吭声,转身回寝室去了。父亲就说:“这个欣欣没得用,没见过女的一样。女人算啥子,就象衣服,用旧了脱了就是。”
母亲不依了:“啥子啊,女人就是衣服说,我给你说,”
话音未落,小菊开门回来了,见到林茜亲切地招呼道:“茜姐回来了说,张涵快喊阿姨。”
张涵却喊了句:“碎妹。”碎妹是小菊的小名。小菊听懂了张涵说的啥,说声:“要挨打了。”见小菊回来,母亲阴沉的脸逐渐开始好转。母亲在心里是恨小菊的,她没有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让儿子失去了自己独立的能力,她想的是一个农村的苕眉苕眼的女子居然成了她的媳妇。母亲教张涵:“张涵喊舅姆。”母亲转过脸对小菊说:“你爸宰得有卤鹅回来,你看煮点稀饭,再弄点啥菜呢?”
小菊到厨房去看了一下:“这儿有窝笋尖,干炒一个嘛,再炒一个洋芋丝嘛。”
小红很麻利地把菜弄出来了,林茜就小声对母亲说:“有了小菊就用不着我上灶了。”
母亲应道:“她弄菜还可以,就是喜欢放辣椒,你要给她说下,二天炒菜给我们铲点起来再放辣椒。我给你爸都不咋敢吃辣椒。”
林茜就对母亲说:“这有啥不好说的,你直接给她说就是了,我去说,不是颠转把问题整复杂了。”
吃过晚饭,二姐和何哥来耍。敏姐问张涵:“喊我,我是哪个?”何哥说:“他晓得啥子!”是不容置疑的口气。林茜心中不高兴了,说:“他咋不晓得呢。张涵,蓉姐姐的妈妈是哪个?”张涵这次却很争气,一口就喊出来了:“敏姨。”敏姐又指着何哥问:“这个是哪个呢?”张涵回答道:“何姨爹。”何哥应了一声。“这个是哪个?”林茜指着何蓉问。“这个是蓉姐姐。”林茜看着这个侄女说:“你们蓉蓉又长高了一节了。”
二姐说:“就是,她的衣服买到半年就穿不得了,鞋子还不是费得很啊。”
蓉蓉不开腔,挨到她妈坐到。母亲转过眼看着这蓉蓉说:“我看这女子原来是单眼皮,现在长一长的长成双眼皮了。”
父亲坐在藤椅上很自豪地说:“我们家的人都是双眼皮,你们四姊妹哪个是单眼皮嘛,你们婆婆爷爷都没得哪个是单眼皮的。”
母亲撇下嘴说:“对,我的娃娃都体到你们刘家了。”这是两人长期要争的一个问题。每个人都在娃娃身上找自己的影子。母亲是个相当强势的人,林茜就一直跟着她姓,父亲几次在林茜转学的时候,把转学证写成刘茜,但每次母亲都坚持让她改过来。她觉得四个子女中,理所当然应该有一个跟着她姓林。父亲也只得投降,父亲的老朋友听说他的女儿叫跟着妈姓,都在旁边说你太把你们林跃渊打惯实了,哪有女子跟着妈姓的,人家不晓得的还以为你这个老三是带过来的一样。母亲仍是坚持了一个女儿跟她姓。历史上武则天当皇帝时,一个朝代都改了姓。
这时蓉蓉问她爸:“爸,我是长得像妈呢还是象你呢?”
何哥答道:“当然象你妈嘛,想到我就来电了。”
何哥的话引得一大家人哄堂大笑。何哥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头早就秃了顶,不过他这人还是象小菊说的有个优点:耿直。他对自己也有清醒的认识。父亲说了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嘛。”
说到子女的成绩,母亲问:“蓉蓉成绩好不好,要鼓劲啊。”
二姐回答说:“就那样子,何安银又不管,就是我在屋头辅导下,她有时还非歪。”
何哥自有他的一套理论:“娃娃家管他那么多做啥子,成龙上天,成蛇下地,她考得起是考得起的,考不起的你再花好多功夫都是枉然。”何哥说这话是有他的道理,他家大哥的女儿何亮母亲是纯粹的农村妇女,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但这个人诚恳,何哥说他大哥在农场当临时工时,场里的人就是正式工都有好多人偷偷摸摸地把工地上的各种能卖钱的东西想着法子往家拿,就这个何大哥不做这些事不说,还时时都维护农场的利益,结果后来农场场长专门把他留下来,当了正式工,当上了国营单位的工人,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后来过些年又进财政局看上,当上了财政局的小车司机。当妈的也勤劳朴实,女儿的学习靠大人是辅导不了的,但这个女儿一直就成绩优秀,考大学很容易就考上了,大学出来,考上了公派留学生,她是研究生化的,在美国还是立住脚了。何哥的意思是人家何亮自己就考好了,哪要辅导。
母亲在一旁开了腔:“这个娃娃不管不行啊,子不教父之过。”
父亲又不依了:“哪说就是父之过,该改成子不教母之过。”
母亲一句话顶转去:“你是说我惯实了娃娃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那些打了脑壳的他们妈不是照样在街上走啊。”
欣欣本来在一旁看电视,听到他们吵架就走到阳台上去了。一会儿,张涵问:“欣欣呢?”小菊说:“喊舅舅,哪个喊你喊欣欣的。”
父亲不满地说:“关到门抽烟嘛。最讨厌这些抽烟的人了,等于慢性自杀。”
林茜就劝父亲说:“年轻人的事情你干涉那么多做啥子嘛,抽就抽他的嘛。”
父亲才不管在儿子面前说这些话有啥子影响,还是继续抱怨:“他要影响我们的嘛,我就说与其还要花钱去买烟慢性自杀,不如就从这四楼上跳下去算了。”
母亲又忍不住干涉道:“算了算了,说那些话做啥子,还是何安银对,从来不抽烟。”
何哥听到表扬,咧了嘴笑,二姐数落道:“你才表扬不得他哩,他对啥子,鼻子对到嘴,吃了饭就跑到外面去打牌,你说你哪天在屋头好好生生守到过。”
何安银也不着恼:“我出去抓鸡赢了钱要给你上交的嘛。我们这些人还是可以嘛,赢了交给你输了没问到你要过。你没看到有些人把屋头东西还输到没有了哩。”
二姐就骂他:“你去输嘛,你把东西输完了各人滚到街上去住嘛。”
何哥仰着脸说道:“我在你那儿分一间房子嘛。我分客厅就是了,你过来过去我不喊你给钱就是了。”
母亲就说:“你们一天没得事了扯些闲筋,何安银还是可以,几间屋的地板都是他拖的,人家每个月还把工资全部交给你的。”
听到母亲这样说,二姐就说:“工资他该交回来嘛,他不交回来蓉蓉吃饭读书哪个给钱呢?”
说到兴头上,母亲又现天色晚了,又指挥他们:“你们快回去了,晚了不安全。”
这次回家林茜听说何哥调到省劳动厅去了,本来他在报社当编辑的,那家报纸三流都算不上,竞争也激烈,累得要死还没得好多钱,这下调到劳动厅收入高且稳定。母亲说的是这些单位饭钱还节约了哩,下面的单位想请还请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