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西语系教室,面积约在四百平左右,阶梯型教室,侧面开着四扇2米见方的切格大窗。
从内向外望,树梢交错掩映。
北地冬季漫长,若在春夏之交,于室内向外投去目光,便可见满目蓊绿交映,春意弥漫的燕园。
聂子航与陈立业并排坐在阶梯教室中段近前的位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遭:
1978年的燕大教室与后世有很大的出入,既没有便于讲课的多媒体投屏,也没有活动式的黑板。
讲台上十年如一日的铺满粉笔灰,阶梯教室里也仅仅坐了一半不到的人。
陈立业悄悄附在聂子航耳边,小声说道:
“子航,你说今天是谁给我们上课?第一节课又要上什么?”
脱离了数年课堂的人,对上课显然有着巨大的热情。
阶梯教室里充斥着细密的议论声,坐在聂、陈两人身边的另外几位同学,低声谈论的话题也不外如是。
聂子航搜索了一下记忆,摇了摇头:“这谁说的准呢。”
1978年距离他太过遥远,即便曾上过燕大校史课,也在后世的校史馆观摩过照片,但除了颇负盛名的几位老学者,能够记住的人名并不多。
陈立业十分兴奋地搓着手指,特地从小布包里拿出纸张和水笔。
但他忽然又担忧起来:“子航,我英语底子差,跟不上老师的进度如何是好?”
聂子航笑了起来:“对自己有信心些,我听人说,燕大的老师都没什么架子,只要你一心好学,多学多问便是。”
陈立业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门外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位身穿老式西服的老先生走了进来,他的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满含笑意地走到讲台前。
“同学们好,我是西语系主任,李复宁。”
刹那间,整个教室安静了下来。
……
燕京师范大学小红楼。
日光从半开的窗棂外照入,在一张一米见方的红木桌上,摆放着大量的手稿。
这些手稿颜色不一,有的微微泛黄,裹挟着岁月的痕迹;有的成色崭新,连笔记也是新的。
日光惠及的纸面上,记录着十分连贯的西班牙语段落。
它们的页脚上都注有不同的年份。
存于1959、译于1965……
而其中一部分的注脚似乎更长,纸张也更泛褶皱:
幸于1970年6月由张黎组长索还。
手稿的主人,一位戴着黑框圆眼镜的老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全西班牙语的《堂吉诃德》。
();() 她的头发细密,梳篦整齐,一支笔在她的两指间如鱼得水:
“他那类绅士,一般都有一支长枪插在枪架上,有一面古老的盾牌、一匹瘦马和一只猎狗。”
“他日常吃的砂锅杂烩里,牛肉比羊肉多些,晚餐往往是剩肉凉拌葱头,星期六吃煎腌肉和摊鸡蛋;星期五吃扁豆;星期日添只小鸽子:这就花了他一年四分之三的收入。”
笔触进行到酣畅之时,她的手越写越快,快到手腕开始抖动,都仿佛沉溺在《堂吉诃德》中无法自拔。
“笃笃笃”,一阵轻快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她放下纸笔和全西班牙语的《堂吉诃德》,到屋子前开门。
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站在门外:“杨老师,有您的信!”
杨降温和一笑,接过信时对小伙子致谢:“谢谢你,同学。”
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寄回地址。
杨先生半带上门,容许一点阳光溜进室内,半含疑惑地拆开了信封。
“杨师亲启:”
杨降的手肘轻轻颤栗了一下。
熟悉的字体与口吻,她几乎不用去看信尾的署名,就能知道这是自十余年前分别,便再未会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