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村里,去哪都免不了被人围着,被村里人跟看杂耍一样看稀奇——北关村这地方,其实有挺多一个大字都不识的睁眼瞎。
在他们眼里,夏大郎这样的读书人,那就是文曲星下凡!
遇见了文曲星,可不得好好看个够!
夏大郎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但他面对外人的时候,一向是温和有礼的,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崩人设。
只好强忍着内心的不耐烦,跟村里人互动一番。
夏大郎跟村里人应酬了一阵,越是应酬,便越是烦躁难耐。
这帮斗大的字都不识得一箩筐的泥腿子,夸人也夸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不是“文曲星下凡”,就是“长得真精神”,或者是“以后一定有出息”,拢共那么三五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自己自打年前回了村,就一直听见这些话,耳朵都快要磨起茧子来了!
夏大郎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木了,正在烦恼怎么脱身,就有人替他解了围。
村口走过来一个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浓绿绸断长衫的中年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脸凶相,脚踏官靴,看着就不大好相与的模样。
那汉子身边,跟着一个穿一身绛紫色衫裙的女人,浓妆艳抹,鬓边簪了一朵大大的绢花,手上提了个篮子,脚下走得飞快。
这俩人的衣衫对比强烈,模样又面生的很,瞬间就吸引了村里人的注意。
文曲星虽然难得,可毕竟是本地人,只要他爷奶还在北关村,他就不可能不回来,但眼前这番新鲜热闹,却不可错过。
人群潮水一般涌向两个陌生人的时候,夏大郎顿感一阵轻松,但与此同时又有几分隐隐约约的失落。
他摇了摇头,拿着手里的书,往远处走去。
本来他今儿个出门,就是图个耳根清净。
他固然知道,娘亲刘氏不管是摔摔打打、还是呵斥银花,其实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是泄下心中的邪火罢了。
但那种氛围,他怎么看得进去书?
他只好出来躲一躲,没想到,差点就被村里人包了饺子。
夏大郎走远了,没看到那绿衣裳的男人和那浓妆女人,停下来跟村里人打听了两句,竟然脚步不停,直不冷腾地奔着夏家去了。
两人敲了门进了院,夏稻花大吃一惊:那绿衣裳的男人,分明就是她见过的那络腮胡子!
她迟疑了一秒钟,转身就跑,跑到老两口房里,找到夏玉娇,急急地对她说道:
“小姑姑,我想不起来是谁的那个人,到咱们家来了!”
夏玉娇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转瞬间竟然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多了一抹决绝。
夏稻花有点担忧地望着她,夏玉娇现夏稻花的目光,安抚地冲她笑了笑。
夏稻花却没有被安慰到。
她总觉得这样的小姑姑,有点不对劲。
没等夏稻花理出个头绪来,那两人就已经敲开了老两口儿的门。
夏老爷子和周氏的脸色都严肃起来。
敲门的一男一女,老两口儿都认得,俱都不是好相与的。
那男人,是镇上千户所的一个小旗。
平日里喜好喝酒赌钱、惹是生非,但他同族大伯却是驻扎在北关镇千户所的副千户,而且一直很得千户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