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伦走后,王襄每日到书房陪沈卿温书,只不过沈卿本意是不愿去国学府的,所以心思也不在这上,对于那些八股文章一概不愿看,策论倒是偶尔会对答上两句,也不深入,总想者打哈哈地混过去。倒是王襄依旧故我,尽职尽责地当好伴读,还一面从旁指导提点沈卿,可算是半个师父。
“嗯,我这会儿乏了,咱们明日再说。”沈卿按了按太阳穴,透过指缝睨了眼对面的王襄,“我觉得你不是该来当伴读,去当个先生还差不多。”
王襄原本绷直的唇浮现出一丝笑意,“七少爷谬赞了!您若不是心思不在这上,想来定是比我好的。”
鲜少微笑的面瘫忽然笑了,这着实吓了沈卿一跳,抽了抽嘴角,正要开口打他离开。
门口景流枫的声音传了来,“王襄这话说得在理,小七,你的心思也该往正书上放放了,别净看些杂书。”
沈卿抚额,又来个了说教的。
“表哥,你怎么得空过来了?”沈卿趁着王襄给景流枫行礼的当口转了话题,“宫里宫外那些事情你忙活完了?”
自景流枫遇刺之事生后,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景流枫放了沈卿的大假,让她留在国公府温书,不必出去给他跑腿。沈卿乐得清静自在,不用去应付完景流枫又要时不时面对玉缘君,偶尔还会碰见自来熟的燕战和白莲花清芙公主。想起这其中隐晦复杂的“男女”关系和暗里牵扯的“外交”纷争,沈卿就觉得头疼,能躲多远躲多远为妙。
景流枫看了王襄一眼,王襄知趣地行礼告退了。
他坐到沈卿旁边,掏出沈卿给的香囊,“来谢谢你送的东西,顺便问问这其中可有何因缘?”
沈卿提壶倒茶,“没什么,一个小玩意罢了,古方能防毒虫,就当给你添件防身的物事。”
她话语间说得轻松,可景流枫却不这般认为,“不尽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以防万一。”沈卿淡定地将茶杯塞进了景流枫手里,“接二连三出事,都有牵扯到开阳,那边大泽多瘴气毒虫,所以我才捣鼓了这个,有时候那些小东西防不胜防,可比明刀明枪厉害得多。”她从未跟景流枫提及自己中蛊一事,自从上次玉缘君中的那难解之毒以后,她就多留个心眼,以防景安平或是沈媚真跟开阳勾结,使出什么阴毒招数来。
“照你这般说,还真要小心才是。”景流枫听着觉得在理,思及沈卿能第一个想到送给自己,心中说不出的舒心,甚至有些甜丝丝的感觉,不过若是只有他没有旁的人就好了。
“你今日来可还是为了济民堂的事情?”
景流枫摇头,“今日真的来谢你的,另外你托我转交的,我也送去了。还有,沈瑜和国师去为皇上祈福,可能这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他了。”
“果真?”听到沈瑜的消息,沈卿倒是很高兴。
“我的消息还能有假?你眼里还就只有沈瑜一个?”景流枫话语里不自觉地往外冒酸气。
“他是我最亲的哥哥,也是我救命恩人,我关心他还有错不成?”
景流枫原本佯装的委屈神色微微变了变,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终是闭上了。
“再说,我有事要与他商量。”沈卿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看到景流枫脸色的变化。
“你最信任沈瑜?”
景流枫鲜少这般严肃,沈卿见状愣了一下,轻轻地点点头,“嗯,可以这么说。从小到大,我跟五哥虽说在一起就两年,但他却是除了姨娘外待我最好的人。八年未见,第一次见面他救了我一条命,我那时就记在心上,他虽然面容变了,性格变了,但他待我如昔,我必要还他一份恩情。”
景流枫忽然不知从何说起,轻轻地撇撇嘴,“他跟着国师,见他一面不易,有什么话你们见了面再谈。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慎重些,毕竟你想离开一个地方容易,彻底割舍一份亲缘很难。”
沈卿没有说话,低头自嘲一笑,亲缘关系?如今她连自己的身世都还理不清楚,谈什么亲缘?更何况,在沈家,她的亲缘只有秦桑一人而已。
景流枫看着沈卿低头沉思的模样,想到他并没有坚决表明会留下,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内心深处不愿沈卿离开这里,那样他还能找各种借口来看看她,即便是不能表露自己的那点晦涩的心意,但起码看到她也好。若然真的离开了,那下次相见真是遥遥无期。
沈卿转过脸,景流枫慌忙收回了视线,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直视沈卿,生怕目光里会暴露出他的心意,让沈卿察觉到什么,也许就会从此彻底远离自己。
“对了,我还有件事情想求你。”
“什么事?”景流枫整理了情绪,抬头看向沈卿,含笑的眼眸里掩盖了所有不宁的心绪。
“我想查查王氏兄弟的底细,还有曾经的过往……越详细越好。”
“他们有何可疑之处?”
“暂时没有。一个圆滑世故会做人,一个老实木讷钻学问,走极端的一对搭档。”沈卿摇头,“你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查一查我放心些。”王伦入府时表现出的种种,进退有度,待人接物很会拿捏分寸,总带些曲意讨好之嫌,有鲜明的企图心;反关王襄,沉默寡言,行事稳重,表面上看好像是无欲无求,恪守规矩,反倒让人有种看不透的感觉。说是直觉也罢,说是揣测也好,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能查清楚了,心里也踏实些。
景流枫眯眼微笑,“这种事不用你交代,我也派人去办了。只不过他们俩是王家旁支,家乡又离开京城太远,一来一回要查得透彻,总需要些时日。”
他这一说,沈卿倒不好意思了,笑着打趣道:“本来是求表哥的,让你想到前面了。我这来来去去欠了你不少人情债,几时才能还清啊?”
“这辈子长呢,还不清慢慢还,只要你别拖到下辈子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