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眼下只是无声的变态。
站在朱允熥身前的于马,同样是眉头皱起,看着眼前这些以翰林学士刘三吾为的百官,心头已然是流淌过百种念头。
而护卫在朱允熥身边的孙成,已经是目露怒火,手掌已经搭在了腰间雁翎刀上。
就在孙成将要动的时候,朱允熥却是微微抬起手,示意对方停下。
而他则是冷哼一声,眉目带着不善之色。
“国朝二十四载,煌煌大明,洪武皇帝早有训令告诫,张贴凿刻于天下学堂书院门前。”
“一十二则训令,若是本王未曾记错,其中便有一则写的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朱允熥停顿了一下,他在观察着这些官员的反应。
他想看看,如今不过二十四年,应天城的血迹方才刚刚洗干净,这些朝堂官员们当真是要纠合在一起了吗。
官员中有了一些异动。
躬身低头的刘三吾,心中更是警钟长鸣,他是多年的翰林学士,对洪武皇帝早些年给天下学子立下的规矩自是清清楚楚。
然而下一刻,朱允熥已经开了口:“大明洪武皇帝有令: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果有一切军民利病之事,许当该有司、在野贤才、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毋得阻挡。惟生员不许!”
这是老爷子当年一早就给天下读书人立下的规矩。
总结就是一句话,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议论国事,哪怕是田间老农也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
但这天底下,唯有读书人不能议论任何除了读书之外的事情。
这些规定,皆是因为老爷子早年的出身所致。
他就是认定了,读书人就该做读书人的事情,未曾学会武艺,便空空而谈,于囯无利。
被朱允熥摆出洪武训令的刘三吾等人,一时气短。
沉吟良久之后,期间便有一名官员迟疑着开口道:“殿下,诸监生今日非是议论朝政,而是大明社稷。”
又有人说道:“诸监生所说,原东宫侍讲黄子澄,穷尽圣贤,传道受业,何故无妄贬黜之宣府镇?”
这人说着话,悄无声息的抬头看了朱允熥一眼。
这番问题,几乎是将在场的矛盾点给直接点了出来,直指朱允熥本人。
“殿下今日声称羽林卫指挥使有开平王遗风,原本臣不以为黄子澄乃是因纠错殿下有独推武功之意,今日看来确有其事了……”
“陛下改封殿下郡国淮右,诸生之言,即便有所偏颇,亦是为了天下礼法,何罪之有?”
“祖宗之地本就不可轻易藩国,乃或郡国。殿下英武之才,当要嘉奖,臣无有不从,然祖宗之地不可轻易相授,臣于此事,今日本就欲上奏陛下,为殿下再改郡国之地!”
双方几乎都架了起来。
刘三吾目光一转,上前一步:“殿下,今日诸生之事,或有偏颇,然实则皆因国朝社稷,亦有殿下……之存因。今日殿下放诸生返回国子监,可谓仁义之举,足可称道也。”
他这样做,就没有你的原因吗?你不反思一下?
听着刘三吾这老货的言论,朱允熥眉头夹紧,眼底第一次泛起杀意。
他竟然在教自己妥协!
他是觉得,今日西安门前之事,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
还是他认定了,自己若是不让羽林卫指挥使于马放过这些国子监监生,他们便要在朝堂上对自己起弹劾?
刘三吾这番话,场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西安门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朱允熥开口。
然而,在这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下,西安门城门楼下,却是幽幽的传来一声轻轻的问询。
“孤的孩儿,何曾做错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