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林颂宜残害堂弟的恶名传出去,她势必要受到惩罚,而这对于林将军乃至林家军,名声也必定有损。
众人赶到时,正巧看见林颂宜将谢淩从梅花桩上踢落的一幕。
宋氏第一个冲将过来,将倒在地上的谢淩抱在怀中,“淩儿!娘的淩儿!”
谢淩则在听到母亲声音那一刹那,知道自己的苦难终于结束了。
他压制着心里的激动喜悦,扑到母亲怀里,“母亲,我手好疼,”
他颤颤抬起胳膊求抱,看似害怕极了手足无措,事实却是有意无意地将手上血淋淋的伤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一个个破了皮的血泡张着嘴,狰狞渗人。
纵使几个武夫子见惯了伤口,也不免紧皱起眉来,朝林颂宜投去异样的目光。
若说谢淩与谢意婉这对姐弟哪里相似,抛开这毒辣霸道的性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害人手段,以及那出类拔萃的演技,便能让人瞧出是一母所出,深得宋氏为人处世的精髓。
此刻,趴在母亲怀里,谢淩便像那遭了泼天委屈的小猫小狗,见到母兽不停地嘤嘤哭泣,他收了嚎啕的嗓子,一副怕极了什么人的样子,胆怯小心的极招人可怜。
宋氏何曾见过自个的儿子这样怕过谁,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眼前又是儿子血淋淋的手,她又恨又怕,一边安慰着,一边向林颂宜投去狠戾的目光。
“林颂宜!便是你再怎么恨,淩儿也始终是你弟弟,与你有着至亲的血缘,你怎能对他下如此狠手!”
林栀予心下戏谑,宋氏哪知她一心疼宠的儿子正在利用她?
再看阿姐,面对指责,她一声不吭,明明在宋氏这些人来之前,她是想解释的,如今却像只锯嘴葫芦,一个字不肯多说。
那瞧着谢淩的眼神说明了一切,鄙夷、嫌恶、不齿,冷淡且矜傲的眼神在母子二人身上一扫而过,仿佛多看一眼便辱没了她的身份,污了眼睛。
林栀予知道,阿姐她已经明白了谢淩的目的。
阿姐这脾性到底是太过刚硬了,过刚则易折,此时的阿姐,相比于后来,尚且欠缺几分圆滑与柔和。
林颂宜的沉默,落在旁人眼中,成了真相昭然、无话可说的证明,尤其他们来时都听到了她那句‘我就是故意的’!
“大丫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氏是问不出什么了,一众武夫子在场,谢老夫人不得不声质问。
说话间,谢老夫人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朝宋氏剜去,一桩丢人的家务事,作甚将这几位耆老都请来!
事到如今,谢老夫人也看出了宋氏存的什么心,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偏生林颂宜又是个硬骨头,“怎么回事你们不都瞧见了?”
当众被顶撞,谢老夫人怒不可遏,“你!大丫头,你这是什么态度!”
小厮见状,在一旁火上浇油,抽泣道:“小少爷腿上至今还绑着沙袋呢,这沙袋足足有十斤重!少爷这么小的孩子,怎受得起这样的酷刑?!”
“夫人,老夫人,您二位这几日不在场,是不知大小姐的厉害!大小姐让小少爷束着沙袋扎马步、跑圈,便是上这梅花桩也绑着沙袋不准取下!”
“态度冷漠强硬,动辄便拳打脚踢,无论小少爷怎么哀求喊痛,大小姐都肯放过他!”
“淩儿,谢平的话可是真的?!”
宋氏装模作样,颤着声搂着儿子震惊问道。
这些事宋氏前日谢淩朝她哭诉时她便知道了,她听着看着急着,却无计可施,无力施救,彻夜难眠。
如今这事终于被挑到明面上,她恨不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看到林颂宜的毒恶面目!
谢淩只是哭,一字不肯多说,误导众人这便是真相。
看着不过六七日便瘦了一大圈的孙子,谢老夫人心里也泛起了不确定,她到底也是极疼爱这个孙子的。
林颂宜漫不经心瞥了宋氏一眼,“不过几个血泡磨破了而已,谁人习武练功不经历这一遭?”
又看向在旁面带指责的几位武夫子,“只有磨破血泡,练出一层厚茧,日后拿握兵器时才更稳、更有力,您几位皆是武学大能,带出的徒弟不知凡几,应是最能明白这个道理的。”
武夫子若有所思,只是不等说话,便被宋氏先声夺人,搅乱了思绪。
“什么更稳更有力,林颂宜你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扰乱视听!”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赞同谢淩跟着林颂宜,林颂宜敢在寿宴当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朝她脸上挥鞭子,如此不留情面,还有什么事她做不出来!
林颂宜不慌不忙上前,走到宋氏身边,迎着她警惕又愤怒的眼神,笑道:“你意思说我虐待谢淩,怎么算虐待?你又懂什么叫虐待?”
这笑里满是对宋氏不谙武学的嘲讽。
接着便喊道:“林栀予,把你的手伸出来!”
话音未落,众人目光纷纷落在站在角落的林栀予身上,少女一身短打束袖缎袍,丝高高束起,唇红齿白,身上未见有什么伤。
少女一时犯了难,手藏在身后,不知该不该上前。
宋氏只一眼便知林栀予在纠结什么,鼓励道:“栀予,你莫怕,把你最近几日的经历跟大伙说说,二婶婶和太祖母在这,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也在,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宋氏眼神变得极快,态度和善,不说让林栀予应承林颂宜的要求伸出手,只让她将所受的折磨说出来。
一时间,众人遐思纷纭。
林栀予似在犹豫,咬着唇,一会看看林颂宜,一会又看向宋氏,欲言又止。
谢淩是知道真相的,这二人是装的,林栀予分明比林颂宜还阴险狠毒,才不是如今这怯生生的废物模样!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无法说出真相,否则便会毁了今日的计划,让人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连忙拽了拽母亲的袖子,试图制止,却被宋氏无视了个彻底。
宋氏继续怂恿道:“栀予,二婶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虽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可林颂宜不把咱们当做亲人,咱们又何必顾念着这份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