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孙兰英正在摆桌子,她从橱子里拿出装花生粘的袋子,重新把缺了一半的盘子填满,看见丁丽进了西屋,就在堂屋里叫她。
“丽啊,你和你妹妹赶紧换衣服吧,拜年得趁早,你看人家国庆和国生。”
西屋一点声音也没有。
丁楠走到西屋门口,探头说道:“姐,妈叫你。”
丁丽坐在自己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件没织完的毛衣,正在低着头织着。
“大年初一怎么就干上活了?赶紧换衣服,和你妹妹出去拜年,人家都来咱家了,快点。”
孙兰英没听见丁丽的动静,就从堂屋走进了丁丽的房间。
丁丽停下手里的活,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对孙兰英说道:“妈,咱今年……就别出去拜年了吧?”
“为啥?”
“……还能为啥?原来都是丁红和我们一起去,今年就我和小楠,人家要问……咋说?”
“……那人家来咱家拜年,咱还能不去?”
“不去又能咋着?他们来是自己愿意,咱又没求他们来,再说,今年不是特殊情况吗?你非要我们去,那不是自己找着丢人?”
孙兰英一时语塞。
自从丁福全去世,孙兰英带着三个女儿,一直照着丁福全在的时候过日子,娘仨关起门来该怎么节省就怎么节省,可打开门,那体面是不能往下落的,女儿们吃的穿的,那是不能比别家的孩子差的。
每年的大年初一,丁红带着两个妹妹,穿着过年的新衣裳,去街坊邻居家拜年,这是孙家的大事。
今年还能断了?
孙兰英愣怔着,她忽然想起小女儿丁楠还不知道这件事,慌忙抬头去看,看到丁楠站在那里,脸上并没有困惑的表情,心里想,肯定是丁丽已经和她说过了。
“那,还能不去了?”
孙兰英犹豫地问了一句。
“算了,妈,你刚出院,身体也不好,就在家好好歇歇吧,院门我也关了,不会有人来了。”
丁丽说道。
丁丽这几句话,就像一只手,轻轻一碰,就把孙兰英披在身上那层薄薄的铠甲戳个粉碎。
孙兰英喉咙有些紧,她没说话,从丁丽的房里出来,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就去自己的东屋,上床躺下了。
丁丽说的对,丁红的事不光彩,出去拜年,别人问起来还不是自找不痛快?
丁红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好好的一个女孩家,这是干的什么事?
孙兰英想起大女儿丁红,想着想着,泪水就洇湿了眼睛。
这个大女儿,从小就漂亮,也听话能干,孙兰英和丁福全都喜欢这个女儿,原指望能像别人一样,顺顺利利的结婚生子,可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想完丁红,孙兰英又想丁福全,原来家里有事还有个人商量,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想逃都逃不开。
眼泪从孙兰英的眼角流出来,无声地浸湿了枕巾,孙兰英用手抓起枕巾把脸擦干净,却不料眼泪以更汹涌的度流了出来。
……
孙家的院门被来拜年的人轻轻拍打了几回,没有回应,人就走了,在淄城的另外一个居民小区里,还有一对母子,同样也反锁了房门,在家里寂静无声。
是淄城二中的路萍和她五岁的儿子小虎。
这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居民楼,二楼,两室一厅的房子,此时,路萍正在儿子的小床上,给他轻轻地读故事。
窗户外面,时不时地传来鞭炮声,小虎今天听故事怎么都专心不起来,他总是转头看向窗外。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去奶奶家过年?”
终于,小虎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我们要在家等爸爸,爸爸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奶奶。”
“那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快了,爸爸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