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那真是太可惜了……」王知縣道:「不知手稿可否借本縣一看?」
林硯迅思考,婉言推脫道:「縣尊有所不知,家父命小人有時間多研讀《四書》、《五經》,待日後中舉,再去研究那些經世實用之學,便將此類書籍盡數藏了起來,這藏來藏去,便丟失了大半。」
王知縣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他本是不會相信一個八歲孩子會找託詞的,但面前站著的孩子,卻不一定。
誰知林硯又道:「如果堂尊真的想看,怕是要等上十天半月,方能寫……方能找到。」
王知縣倒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主,旋即便把話題岔了過去,詢問他一些加固堤壩的方法,林硯對答如流,孟師爺拿出紙筆一一記錄。
待雜役引他出門,王知縣望著他的背影出神。
孟師爺叫了聲「東翁」,伸手將方才記下的細則遞給王知縣看。
「龍駒鳳雛,前途未可限量啊。」王知縣感嘆一聲。
「但願不要效仿方仲永、孔海北。」孟師爺道。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王知縣反問。
「倒不是這個意思。」孟師爺道:「這孩子似乎是無心科舉的,年輕人不在四書五經上下功夫,縱有千般才華也無處施展。」
王知縣覺得有些諷刺,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他蹉跎半生才取中二甲,眼前的孟師爺,鬍子都白了還是個生員。
「他畢竟還小呢,我瞧他父親倒是中規中矩之人。」王知縣道。
「是,十六歲的廩生,當年在縣裡也是屈一指,只可惜受家境拖累,蹉跎十載一直未能中舉。」孟師爺道。
「畢竟給縣裡解了燃眉之急,往後對林家儘量照拂吧。」王知縣感慨過後,將手中細則還給孟師爺:「衙參的時候議一議,看能否施行。」
孟師爺躬身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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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王善鬥毆案宣判的日子,衙門一早來人傳林長世過堂問話。
儘管明知道林長世不會受到牽連,長濟依然放心不下,帶這林硯,陪著長世一同前往縣衙。
王善被收監多日,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此刻跪在堂上等待判決,身後的百姓也在指指點點,細數他曾在街市上對街坊們的欺辱。
王良站在人群中,既慚愧,又緊張,老母百病纏身,有關弟弟的所作所為他一貫是欺瞞著的,萬一當堂宣判將王善發配到邊遠苦寒的地方去,他可如何向老母交代。
劉員外已經撤回訴狀,不再追究王善將幼子撞入水中的罪過,但並不等於衙門不追究王善當街鬥毆的罪。最終宣判,依律杖六十,王知縣當堂扔出一根火籤。
王良鬆了半口氣,雖然難免皮肉之苦,至少人是留下來了。
此時衙役們手執水火棍,已將王善叉了起來,開始行刑。
這頓板子將王善打得皮開肉綻死去活來,對寧江縣的百姓來說簡直大快人心。
縣衙大堂外圍觀的人群里,站著劉員外和一個錦衣華服的清秀少年,細細看去,少年耳垂尚有耳環痕跡,原來是個姑娘。
她是劉員外唯一的女兒,閨名青筠。她隨生母,生就一副好相貌,柳眉杏眼,潤玉般的肌膚,配上一身男兒裝束,倒顯出三分英氣三分俏皮來。
只見那俏麗的臉上滿是不解:「父親叫我來……看一個街霸挨板子?」
「看什麼街霸呀!」劉員外一臉鬱卒:「堂上那麼多人呢,你往他旁邊看。」
青筠看到堂上有個八九歲的小童,雖衣著樸素,卻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氣質。
「那孩子挺可愛的,跟咱家煜哥兒差不多大呢。」她說。
「姑奶奶呦!」可把劉員外急壞了,那張略有些肥胖的臉幾乎皺成了包子:「你再往旁邊看。」青筠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兩個年輕男子,一高一矮,一瘦一壯,她面帶迷惑,兩個大活人有什麼好看?
作者有話說:
第19章、鰥居
六十杖畢,王知縣重重一拍驚堂木,下令退堂,水火棍篤篤敲擊著青石板地面,威聲陣陣,攝人心魄。
王良扶起兄弟王善,攙著他在一應文書上簽字畫押,林家兄弟也當堂簽了幾張文書,便可直接離開。
從群中擠出兩個街頭混混,那是王善的小兄弟,扛著一扇破門扳準備將他抬回去。
「哥……」王善蒼白乾裂的嘴唇一開一合,似乎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王良只道:「走吧,回家。」
「不,不行……」王善氣息奄奄:「不能讓娘看見,送我回我那兒……」
「你那窩棚,怎麼養傷?」王良蹙眉問道。
「能……能的,不妨事!更重的傷也受過,真的……」王善道。
王良重重嘆了口氣,再無二話,沉默著推開兩個幫派小兄弟,在林長世的幫忙下將王善背了起來。
「哥,你啥時候這麼有力氣了?」王善問。
王良鼻翼酸澀幾乎說不出話來,只管悶頭往前走,走了幾步才說:「以後別在外頭瞎混了,跟哥回家打鐵,咱們把祖上的鋪子重開起來。」
王善從鼻息里哼出一聲表示答應,卻也沒力氣問王良在何處學的手藝了。
「不如抬到我家吧。」林長濟提議道:「將廂房騰一間出來,給王二兄弟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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