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林長濟乾咳一聲提醒他。
「姑~母~~~」林硯扮作從前的樣子湊上去,聲音發嗲,還帶著個長長的尾音。
三兄弟驟起一身雞皮疙瘩。
「硯兒,我的兒呀!」林毓秀一把將林硯緊緊抱住,忍不住落淚道:「老天保佑,沒事就好!」
「姑……姑母,」林硯被抱的喘不動氣,吃力的說,「本來是沒事的,再勒下去就不,一,定,了……」
林毓秀慌忙將他鬆開,破涕為笑道:「你個死孩子,嚇死姑母了!」
林硯仍在愣神。
「大姐,你還真是險些見不到你侄兒了。」林長安心存報復,火上澆油般對林毓秀比劃道:「那麼大的硯台,衝著頭頂砸下來,後腦勺直接撞在桌角,不信你摸摸他的頭皮,兩塊傷口很恐怖的!方先生說能活下來都算奇蹟。」
林毓秀慌了,前番林硯臥床時,她只敢餵水煎藥,不敢輕易搬動他的頭,並不清楚傷情,如今聽了這話,抬手就打散了林硯的頭髮。
林硯抗拒的掙扎一下,又被林毓秀拉了回來,不容分說的撥開他的頭髮。林硯心中惱怒,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活像個母猴在給小猴捉虱子。
林毓秀卻只當他是小娃子,見頭頂和後腦處兩塊明顯的傷口,頭髮被剃的只剩青茬,傷口已經結痂,但仍能看傷勢極重。
「還敢不敢淘氣!」她心裡又疼又氣,抬手彈了林硯一記爆栗,林硯捂著額頭,生疼。
復又將他抱在懷裡,口中不停的念:「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三兄弟心中暗哂:姑奶奶,不用那麼大聲,祖宗聽得見,祖宗在你懷裡抱著呢……
「硯兒,他們怎麼能讓你動刀子呢?看看,都起血泡了。」林毓秀忽然想起進門看到的場景,心疼的抓起林硯的手,數落弟弟們:「三個大男人有手有腳,讓孩子幹活!」
三兄弟一同看向林硯,似乎在等著他把剛剛駁斥林長濟的話再說一遍,可林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終於,林毓秀哭夠了也笑夠了,從包裹里翻出一個漆面盒子交給林長濟,林長濟打開一看,裡面竟是一顆遼東參。
「硯兒這次大傷元氣,我問過郎中,吃過十副藥後就可以進補了。」林毓秀一邊說,一邊往灶房走:「我還要了個熬參湯的方子,保證不苦。」
「姐,這是你的陪嫁。」林長世有印象,當年林家嫁女到周家,顯然是高嫁,母親怕大姐在婆家受氣,與父親爭的面紅耳赤,姐姐的陪嫁正是母親一樣樣極力爭取來的,這顆百年老參就是其中之一。
「硯兒眼下活蹦亂跳的,這麼難得東西還是留著傍身吧。」林長濟也說。
林毓秀愣了愣,擠出一絲笑:「不妨事。」
說完便牽著林硯的小手去灶房。
「姑母,我剛吃過早飯。」林硯道。
「一碗湯總歸喝得下的,硯兒現在長身體,多吃點不礙事。」林毓秀仍堅持。
「那就煮幾根參須子吧。」林硯拗不過她,他對三兄弟尚能疾言厲色,對林毓秀卻是半點脾氣都沒有。
「你還知道參須子呢!」林毓秀掩口笑道。她婚後十年未能生育,早把這打小沒了娘的娘家侄兒看做自己的兒子。
「我知道的還多著呢。」林硯話裡有話。
但林毓秀對一個八歲孩子毫不設防:「硯兒真是聰明!」
「姑母,我很久都沒見過姑爹了。」林硯故作天真的試探著。
第1o章、家有敝帚,享之千金「姑母,我很久都沒見過姑爹了。」林硯故作天真的試探著。
林毓秀微怔:「姑爹像爹爹一樣在準備鄉試,沒空來看硯兒。」
周家距林家不遠,毓秀每年回娘家不過兩三次,近來要不是侄兒受傷險些喪命,婆家是不會這麼輕易放人的。且每當她回娘家前,婆母周家太太總是派人查看她所帶物品,並徑直將她送出周宅,生怕她多帶了東西貼補娘家似的,說句更不好聽的,像防賊一般。
丈夫則像個陌路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當然了,林毓秀也不想看他。
這樣的日子,林毓秀一天也不想過下去,但她又不得不過下去。
林長濟即將參加秋闈,一旦中舉,還有春闈、殿試,來往的同窗朋友無不是清貴文人,日後入仕為官,要注重官聲風評,有個被休回家的姐姐,旁人會怎麼看他?
二叔家的堂妹尚未及笄,以後議親,也要被人拿來說嘴。
「我嫁與周家十幾年,從未有過過錯,他們縱是再看我不順眼,也休想休了我。」林毓秀道。
這個時代的男人休妻的標準,除了眾所周知的「七出」之外,還有三種不能休妻的情況,「三不去」。分別是:無娘家可歸者不去;為公婆守孝三年者不去;先貧賤後富貴者不去。
林毓秀為太婆婆守過孝,娘家的父母又已過身,就算鬧上公堂也是不能休妻的。
林長安卻不敢苟同:「有些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林家的男人要是淪落到靠犧牲女人去換取前程,還不如集體去上吊。」
林硯很想擊節叫好,但礙於毓秀在場,還是忍住了,老老實實坐在四仙桌的一角喝參湯,看上去真像個八歲大的乖娃娃。參湯里擱了冰糖和枸杞,不苦不澀,甜絲絲的,林毓秀坐在一旁給他梳頭。
林毓秀搖頭道:「我既無過錯,憑什麼被休掉?」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