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太冷,林長濟眼眶通紅,將林硯抱去桌案上平躺,緊緊握著他的手,撫摸著他的額頭,此刻他已感覺不到多麼巨大的悲痛,如果林硯先走一步,他在這世上再無其他掛礙,很快,他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聚了。
「兒子,別怕,慢慢走,爹很快就去跟你們匯合。」林長濟言語溫和,像在撫慰一個即將入睡的嬰兒。
「大哥!」堂弟林長民忽然激動的喊道:「林硯的眼睛動了一下。」
「真的動了,我也看見了!」
「方先生,方先生!」
眾人又七嘴八舌的亂作一團,趙錢孫里兩個壯實孩子迎著風雨奪門而出,一左一右強行架著方郎中折返回來。
方郎中雨傘脫手,渾身被淋了個通透,哆哆嗦嗦的有些惱意,又念在林長濟失去獨子情緒激動,沒有太過計較,只是遺憾道:「林相公,方某真的無能為力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方先生,小兒眼睛在動,鼻息也有了,求您務必再試一試。」林長濟緊緊拉著方郎中的手,生怕他突然遁地似的。
方郎中是萬萬不信的,可拗不過林長濟再三哀求,只好拿干布擦了擦臉上手上的雨水,象徵性的再次給搭脈。
「咦?」他唇齒間發出納罕的質疑聲。
即便是這樣一個短促的音節,也讓林長濟看到了莫大的希望。
「真是神了!」方郎中翻開林硯的眼瞼,一番仔細的望聞問切,又拿出銀針在火上消毒,依次灸入不同穴位。
林硯竟真的有了呼吸,只是脈象依然很弱。方郎中又道:「我開個方子,若能在十日之內醒來,則尚有痊癒的可能,如果不能……」
方郎中沒有再說下去,但林長濟也聽的明白,縣裡曾有兩個男子鬥毆,一個被擊傷後腦昏厥,此後再未醒來,如活死人般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另一個則被處以重罪,杖八十,流放三千里。
但無論如何,總算有了希望。
接下來的日子,林家如打仗一般。
三兄弟輪番守在林硯床邊,大姐毓秀聞訊也從婆家趕回。女子到底是心細勝過男人,毓秀在娘家照顧了幾日,林硯的氣色果真好多了。
可林硯的藥實在太貴了,一副就是一百二十文,家中沒有那麼多錢,即便是叢星硯價值不菲,也需慢慢等待合適的買主。
這世上什麼都能等,只有病人等不了。
林長安一咬牙一跺腳,揣著硯台就去了當鋪。
林家人向來是各家當鋪的常客,這叢星端硯,卻不是當鋪櫃檯後的朝奉能做主的東西,朝奉當即叫出了司理,司理看了看,又喊來了掌柜。
范掌柜肥胖的臉笑的像朵菊花,當即「大方」的伸出五根手指,文銀五十兩,看在兩家祖上有姻親,當期六個月,一點五分利。
「多少?」林長安以為自己聽錯了:「五十兩?」
「這已是小店能開出的最高價了。」范掌柜道:「而且可以向公子擔保,這絕對是寧江縣城所有當鋪里出價最高的。」
好傢夥,生生打了個骨折。
林長安卻只能吃這個啞巴虧,因為他不得不承認,這已經縣城當鋪里出價最高的了。俗話說「要想富,開當鋪」,不上當怎麼能叫當鋪呢?
就連當票都是自己潦草如天書一般,「硯台」寫作「石台」,「端石」寫作「峽石」,價格和期限寫的又草又密。
林長安叫他銥嬅們重寫,對方卻如聞天大的玩笑話般鬨堂而笑:「好叫公子知道,『當票字有頭無耳』是我們這行的規矩,防的是有人仿造或冒領,若公子不能接受,就去別家碰碰運氣吧。」
言罷,便做出送客的架勢。
……
天下烏鴉一般黑,這縣城裡統共沒有幾家當鋪,他前腳進了東家的門,後腳就有人去西家通風報信,此時他轉身另投其他的店,也只能被不斷壓價,這也是他們的行規。
「算了算了。」想到昏迷不醒的侄兒,林長安也無暇計較這些,在紙上簽名畫押,錢貨兩訖,拿著鬼畫符一樣的當票和八十兩現銀,垂頭喪氣的離開當鋪,轉身去藥鋪抓藥。
回到家仍是憤憤不平道:「一定要在半年之內將叢星硯贖回來,不能讓他們撿這個漏!」
「錢財乃身外之物,只要硯兒能醒過來,比十個百個硯台都值錢。」林毓秀蹲在堂屋為林硯煎藥,一邊勸道。
「話雖如此……」林長安仍是一臉肉痛。
院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元祥從灶房而出,蒼老乾癟的聲音一邊開門一邊道:「誰啊,如此敲門?」
拉開門閂,卻見一個人高馬大的婆子帶著兩個丫鬟不請自入。
「哎?你這刁婦怎可這般無禮……」他話音未落,就被大他一圈兒的婆子撞開幾步遠,險些摔倒在地。
作者有話說:
回答提問的寶子,原主還在,靈魂在身體裡沉睡,待老祖宗事了拂衣去,原主的靈魂就會甦醒~~愛你們呦!
第4章、大條了
「什麼人在外頭吵!」林長安本就心情不好,沒好氣的大聲喝問。
「是舅爺吧?小的是奉我家太太的命,來接少奶奶回家去的。」那婆子不但塊頭大,聲音也洪亮。
林毓秀正照料著小爐子的火候,嫻靜平和的臉上突然顯出幾分慌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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