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天过去了,三司会审没有结果。三天过去了,三司会审还是没有结果,十天过去了,三司会审还是没有结果。
半个月后,各方面都已经到了忍受的临界点。
从不辍朝的赵光义已经半个月没有上朝了,不是他不想上,而是身体实在不允许。儿女们还都关在大牢中,对一个年迈的老人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
朝廷各个派系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皇上也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皇子们死的死关的管疯的疯,他们连个站队的机会都没有,大宋江山的前途究竟何在?
赵明月已经半个多月音信全无,也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样?凌坤和萧然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三法司主官审了半个月没有任何结果,每每向皇上汇报完都犹如劫后余生,最后实在没脸审下去了,一同面见皇帝请求引咎辞职,告老还乡。不过赵光义没有表态。
这一天,赵光义上朝了。半个月没见,皇上仿佛老了二十岁,步履蹒跚,胡须苍白,脸色灰暗,嫣然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可是这一年他才五十二岁。
文武大臣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陛下,万请保重龙体啊。”
赵光义心下凄然,眼里酸涩,叹气道:“众位爱卿,恭孝太子一案久不能破,至今不能入土为安。皇子们都关在大狱中,导致流言四起,朝纲不稳,外忧内患,蠢蠢欲动,哪位爱卿愿意为朕分忧,接下这个案子?”
文武百官都低头不语,谁也不敢领这惊天神案。且不说这案子如此诡异,三法司那么专业的衙门都审不出来,他们又怎能审得出?况且这还是皇上的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而且是帝王家的事,审好审坏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如果一旦伸出是哪位皇子下的手,你该怎么办?不杀不行,杀了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如有人能接,朕便让他暂领开封府尹,破案之后正式受封。”赵光义加重砝码。
众人的头更低,甚至听不到一丝呼吸,但心中却都波澜起伏。开封府尹是什么概念,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么说
吧,后周时,开封府尹是先皇赵匡胤,赵匡胤当朝时,开封府尹是当今皇上,当今皇上继位后,开封府尹是皇弟赵廷美和皇子赵元僖。当了开封府尹,不仅意味着位列一品大员,更重要的是进入权力枢纽的最中心。
在场百官,想当皇帝的人估计不多,他们没那个胆子,但想当开封府尹的人却很多。然而面对今天这起离奇的皇子暴毙案,他们经过百般权衡,还是决定放弃了吧。
赵光义坐在龙椅上,看着文武百官个个低头屏息,如同练武场上一片没有生命的梅花桩。他失望地叹息:“你们食朝廷俸禄,封侯拜相,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在朝廷需要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敢出来担当,朝廷要你们有何用?”
众大臣一齐叩:“臣等罪该万死。”
赵光义眼前一片模糊,摆手道:“罢罢罢,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吕端,寇准,你们说说。”
寇准这次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锋芒,磕头道:“臣愿意为皇上分忧,可是臣对审案一事实在不在行,怕误了皇上的大事。”
吕端说:“皇上,臣暂时也没有良策。”
赵光义眼神中透着绝望,堂堂大宋朝,连这么点事情都不能解决吗,这难道意味着我赵家江山就要穷途末路了?
赵光义急,还有一个人与赵光义一样急,那便是凌坤,赵明月被关进大牢,这些天他寝食不安,昼夜煎熬。眼看着这案子没人能审,赵明月重获自由仍然遥遥无期。既然这样,那不如他来审吧,无论结果如何,起码他在努力。
而且由他主审,便可以见到赵明月了。
想到此处,他高声说道:“皇上,如果列位大人不接的话,微臣愿意试试。”
赵匡胤闻言大喜,凝目一看是凌坤,拍手道:“好啊,凌爱卿,你一定可以,自中状元以来,你从来没让朕失望过。传旨,从即日起,凌坤暂领开封府尹一职,全权受理恭孝太子一案。”
“谢主隆恩。”
退朝之后,众大臣往外走,心中都很不是滋味。看到凌坤这个2o岁毛头小子从三品一跃到开封府尹,
心中都有些酸溜溜的。
哎,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这开封府尹也当不了几天吧。
凌坤可顾不上想那么多,他急匆匆赶到开封府上任,办理结交手续。紧接着将刑部大牢中的皇子们提到开封府大牢中。
做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但他不能休息,他要见赵明月,要看看她是否安好。
夜色中,凌坤在开封府各级别官员的陪同下踏进开封府大牢。现在,他是这里的老大,他想见谁就能见谁,想怎么审就怎么审。
随行主簿公孙献问道:“大人打算怎么审?”
“燕国公主关在哪儿?”凌坤问道。
牢头马上上前指着前面一间封闭的牢饭说:“大人,就是那间,女犯人,不,公主们因为是女性,都安排在封闭的牢房中。”
“嗯,做的很周到。”凌坤夸赞了一句。
牢头大喜,赶忙称谢:“谢大人夸奖。”
“打开牢门,我要单独审燕国公主,你们就在外面守着吧。”
牢头答应,别人也不敢反对,但总觉得不对劲。你一个人单独审燕国公主,孤男寡女处在一室之中合适吗?
牢门锁头打开,凌坤的心砰砰直跳,忍不住吞下几口口水,才勉强镇定了下来。他接过一只蜡烛,轻轻推开沉重的牢门,迈步走进里面。
还好里面不是想象中那样铺着稻草,带着脚镣的样子。毕竟关的是公主,里面有一把椅子,一张小床,干净利索。
赵明月抱着头坐在床上,进来人也没有抬头看。
凌坤站在她前面,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明月,你还好吗?”
赵明月听到凌坤的声音,猛然抬起头,看见凌坤就站在面前。她以为是做梦,又低下头去,却还分明还能看见他的脚,于是又抬起头。
“真的是你吗?”赵明月问。
“是我,我来迟了。”
赵明月突然跳起来,扑进凌坤怀里嚎啕大哭,凌坤手中的蜡烛被撞翻落地,烛头上的火光渐渐变小,倏然熄灭,牢房中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