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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忠智巧遇何家女红兵错嫁周姓男2(第1页)

却说陶红兵家住荒村十二队沟浜,同章主任是一个生产队。这陶家兄弟姐妹四个,陶红兵是老三,两个姐姐早已嫁出门,下面还有个弟弟,才十三四岁。陶妈妈近年来身体不好,最近似乎比较严重了。陶三丫头有点野,当了个大队付大队长,老是不归家。挣不了多少工分。生病的陶妈妈要人照顾,陶老爹无奈,只好让红兵搬回家里住。早晚一有闲空就唠叨三丫头:一个闺娘家,整天抛头露面的,动不动就整这个那个的,也不怕得罪人,你是无所谓了,害得我跟你妈白天做生活不敢跟人家搭腔。自从你大姨奶老公婆俩出事后,我们没少受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现在你妈病重了,你就在家里服侍服侍她,白天下田干农活,挣点工分。过年把有合适的找个人家,嫁出去,也省得我们操心。

你看这三丫头在大队里吆五喝六的,要她嗲训得一个屁没得。自从搬回家,一天三顿烧火煮饭,还得下田干活。累得晚上倒头就睡,也没得工夫再去大队部了。有一两回,赵忠智派人来喊她去大队开会,她还没开口,就被妈妈回绝了。

那天,陶红兵跟生产队老年组的妇女在荡田秧池里薅草,有个人气喘吁吁的跑来,对红兵说道:三丫头,你妈在屋里吐血了,快回去吧。三丫头放下手中的活,手也没来得及洗干净,匆匆地回到家。嫁到邻生产队的二姐已早她回来了,伏在妈妈的床头,附耳听妈妈说什么。三丫头进来问道:二姐,妈怎么了?二姐道:吐了两回血,现在说话都没劲。三丫头眼里含着泪,轻轻地喊声妈。陶妈妈睁开眼勉强挤出丝笑容说道:不要慌,妈是老病,自己晓得。二姐道:都吐血了,还不碍事。陶妈妈道:这两天天气忽冷忽热的,受了些凉,过两天天暖和了就不碍事了。三丫头又问二姐:嗲呢?二姐说:嗲跟二爷去十一队联系机挂船了,打算把妈送到建河县医院。三丫头道:怎么不先去公社卫生院呢。二姐道:嗲说了,病都这么重了,不能再去卫生院折腾了,要去就去县城大医院。

不一会儿,陶开亮回来,苦着脸。二姐问道:借到机船了?陶老爹道:小机坏了,不响,有人过来修了,说是一时半会儿不定能修好。三丫头道:那怎么办呢。陶妈妈虚弱地说道:找什么船呀。我不去看。二姐道:妈,你歇会儿,不要说话。陶老爹道:跟你二爷说了,撑船去。他去收拾船,顺便去请扣喜子,跟你二爷换着撑。又对红兵说:三子,帮你妈收拾几件换身衣服,你也收拾收拾,去服侍你妈。我跟你二姐说个事。二姐起身,爷俩来到屋山头,陶老爹问闺女道:二子,家里有钱吗?先拿点。二姐道:家里只有二三十块钱,我回家拿去。

小木船已撑到码头,收拾停当,三丫头扶妈妈上船。船中舱铺些稻草,上面再铺张芦柴席子。垫上旧棉胎,陶妈妈睡在上面,三丫头坐在妈妈旁边。陶老爹坐在船头,向道岸上的二丫头:小二子,你走的时候把门锁好。二丫头答道:晓得了。

两把篙子,五六十里水路,不到天晚就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是肺子上有问题,咯血就是肺病引起的,需要住院治疗。陶开亮问:就这看下去,得要多少钱啊。医生说:这个谁晓得呀,要看她病性严不严重,至少要个四五十块吧。红兵去交钱办住院手续。陶开亮把兄弟及扣喜送到码头船上。兄弟说道:大哥你上去吧。陶开亮道:我想跟你们再回去。二弟道:回去做什么?陶开亮道:钱还不够,我回去再找些。跟队长说说,看看能不能跟队里付些。扣喜道:你家账上进不进钱?开亮道:不进,还空钱呢。扣喜道:空钱那里付得到呀。陶开亮唉声叹气。他兄弟说道:你也不用焦,你不回去,钱的事我替你想章程,过两天送过来。陶开亮道:那就难为兄弟了,辛苦你们了,回去不着急,慢慢撑。

陶妈妈住了十几天医院,化了六七十块钱。医生说还不能出院。陶开亮实在借不到钱了,不肯再看下去,央求医生要出院。医生说她这个病不好除根,容易,夏天还好些,秋后起来没得轻。一再嘱托不能掉以轻心。陶氏父女点头道谢,收拾被窝行礼,下船回家。

回家几日,陶开亮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做生活打磕睡。陶红兵看在眼里,焦在心上。她晓得是为钱愁。妈妈看了将近七十块钱,都是借来的拿什么来还还没有着落。爷儿俩挣的工分,勉强够称口粮的,基本上不余钱。日常开销还指望圈里的那头猪。陶开亮说就把猪卖了吧。找来杀猪的看了,嫌小,也卖不了多少钱,只好作罢。

四夏大忙开始了,开亮想好歹过了大忙再说。跟兄弟打过招呼,借的钱再带个把月。兄弟跟人家讲了,过些日子再说吧。

一日晚上,陶开亮去兄弟家吃饭,要到半夜才回家。他吃得些酒,脸色黑红。三丫头倒了碗白开水。开亮说:茶不吃。嗲跟你说个事。你今年二十一了吧。刚才在你二爷家吃饭,你二妈说要跟你谈个婆家。红兵弄着手指不作声。开亮又说道:邻大队的,姓周,属猪的,瓦匠手艺,就你二妈娘家那个队的。红兵道:妈妈正要人服侍呢。过年把再说吧。开亮道:我晓得,我也舍不得你出嫁。上次你姨娘跟你谈的那个,你不大情愿,嗲也没逼你。这回呢,你妈看病借了这么多钱,以后哪滩不去看了。嗲实在没章程了。红兵道:把我嫁出去就有钱了?开亮嗯了一声。红兵又说道:什么钱?礼金钱呀。开亮说是。红兵道:属猪的比我大五岁呢。二十六了。开亮道:就是岁数大了紧忙找不到的。红兵说:你跟人家要多少礼金钱的?开亮道:我没要,你二妈说的,只要你肯这门亲事,礼金至少二三百。陶红兵说道:那你不是卖我了吗?开亮道:不是卖你,我…红兵气道:嗲,你不用说了,我晓得了。你让我再想想。开亮不好再说什么,洗了脚上铺睡觉。

红兵看了一下妈妈,妈妈下午又喊心口疼了,晚上吃了药片,刚才睡着了。红兵来到屋外透透气,月光下,她隐隐约约地看见远处麦田里有人在割麦子,那是生产队青年人在做无名英雄。红兵又转身到东南角上,倚在一棵大柳树下,失声哭了一番。大约过了个把小时,不放心妈妈,回屋看看,妈妈还在熟睡中。复又来到柳树下,想着:大姐神经有问题,嫁到十几里外的村子上,都有好几个月没有回家看看妈妈了,二姐虽嫁在本大队,但家境也不是太好,一大家子八九口老少,也要日子过。妈妈看病也拿出了几十块钱。红兵思前想后,女侠子雪花命,反正早晚也得出门的。

明日起床,红兵喊过嗲嗲:你跟二妈说,礼金至少四百,几对布我不要了,你跟我做一身新衣服就行。开亮看着三丫头红肿的眼睛,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没吃早饭,就到兄弟家回话去了。

红兵妈妈起初家人瞒着她,后来她晓得了,木已成舟了,也很无奈,就问老伴:那男侠子是做什么行当的?开亮道:瓦匠手艺。妈妈叹了口气:有个手艺好,但愿三丫头过门不会受罪。三丫头心气重,好胜心强,就怕她嫁过去过得不舒心。开亮道:她二妈介绍的,不会差到哪去,人我看过了,高爽爽的,听说就是他嗲脾气不太好,所以他才东谈东不成,西谈西不成。陶妈妈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都答应下来了,多晚的日子啊。开亮道:定在下个月初二。陶妈妈道:那还有十几天呀。开亮说是。公婆俩商议些婚事的具体事情,暂且不提。

老天大概有个把月没下雨了,麦田里干燥,灰尘朦朦,呛得割麦子的人们咳嗽不止。陶红兵舍不得歇着,眼看婚期将近,她还天天上工。有小媳妇跟她开玩笑说:三丫头,过两天做新娘子了,还上工呀。另一个道:那么没看你苦过,要过门了,反而肯做呢。还有的道:我们的陶大队长可是个红人呢,不知那个瓦匠能不能服得住她呢。陶红兵不睬她们,埋头割麦子。后面挑麦把的男人中,有人噌道:做生活就做生活,那来的这么多话。小媳妇们道:红兵,明个再来做生活,带喜糖给我们吃。那个男人啐道:带小狗屎节子给你吃。说得田里干活的男女老少哈哈大笑。

婚期已近,陶家也没有怎么操办。正日那天,不过两桌客人。红兵毕竟在大队里做过干部,请来了大队干部和本生产队的队长会计。干部中赵忠智自然是少不了的。酒桌上,他既没喝酒,也没怎么吃菜,个中滋味只有他自个儿体会。陶红兵搬离大队部之后,他就没有见到过她。等他再听到她消息,已是她要嫁作人妇了,除了唏嘘又能怎样呢。

酒席尚未散,撑新娘船的已在河码头放炮竹催妆了。不大一会儿,新娘子撑着红油布伞,在喜奶奶搀扶下,缓缓地走向新娘船。屋子到河边,只有短短的十几米,她却走了三四分钟,她虽然低着头,却用眼角向两边的看热闹的人群中瞟着,她在寻找一个人的身影,她想再最后看他一眼,然后把对他的故事尘封于心底。

那个人究竟在不在人群中,下回接着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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