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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第 35 章(第1页)

晨光缓缓伸延出触手,流淌在每个人身上。在光泽普照下,每个人面容都显得分外慈悲。

汤芷瞧着眉心一蹙,心中突生涩然的种牙,悄然间许多不知的情绪冲撞在一起,冲得她只觉了世人荒唐,觉得手间的衣服于她是她的罪罚。

第一次得衣服,她成了孙家的奴仆。第二次得衣服,她沦为谢义谱的药人。第三次得衣服,她被迫失去清白。这次的衣服,她又将失去什么?她太累了,回回都是这样了,只要她得到不属于她了,上天总要剥夺下她的部分希望。

他们想从她身上拿走什么就拿走吧,她真的太累了,累得想放弃。

“主子,我去收拾碗筷了。”汤芷侧头垂眸,见他们不吃了,冲孙成克告了退。

孙成克瞧出汤芷眼里的无奈,也通晓她的不喜欢,可是他仍然想要她穿上,想要看着她站在他身边的样子。温和的性子对上青竹的色彩,一定特别美丽温顺。

只是他不知道汤芷不喜欢他人,连同他的一切都无感。只要是他给了,她永远都不觉得好,因为那些在她眼里都是索命的厉鬼,每一个物品都是她坠落谷底的噩梦。

“你去吧。”孙成克叹了口气,给汤芷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各自得到新衣服,心满意足地回屋试衣去了。

桌上的残渣落在阳光底,破坏了慈悲的假相,将世人的丑陋慢慢浮出水面,露显出那最不堪的一面。

二碗底各自存留着一条只吃一二口的油条,汤芷看着这些,骤然想起那些粮食匮乏的日子,不由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珍惜地捻起剩饭,一点点吃下去。

过气的油条蔫嗒嗒地贴近在她喉咙,缓缓向下滑下去。一瞬间,她眼边有些泪花。

过了许久,汤芷才靠在椅子边吃完残饭,起身继续收拾。

屋外的日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明烈起来。可汤芷却没感受半丝温暖,全身依旧冰冷着,每次走路都带着特有的冷意。冷气夹杂在冬风里,成了这个季节的常态。

日子渐渐过去,又到了孙成克离去的日子。人离去时,把家里的主权都交给陈氏和孙月余。但碍于孙月余是一个成年的男性,不好把持孙家的家务事,最后真正的大权又都落到陈氏的手里。

随着孙月香卖娇撒痴,陈氏渐渐远离汤芷。没了陈氏这一保护障,汤芷日子逐渐不好过起来。

她开始从主屋里搬出来,卷着街上丢弃的稻草破被铺在柴房里,凭借这些以此度过每一个艰难的夜晚。

冬季的天气多是多化无端,越到年关越是刮风下雪,地上的潮气时常打湿稻草被子,害得汤芷夜夜冻醒,每日都期待着白日的到来,虽然白天也多有繁重的活计,对于汤芷来说,身上的疲惫永远都没骨子里的冷意要来了猛烈。一到冬天,她就格外地畏寒。被窝里没暖气,她便会早早起来生火做饭,坐在火堆边为自己汲取暖意。

今天汤芷又一次早起做饭时,突然瞧见陈氏穿着新做的棉衣出去,想着怕人有危险,于是也悄悄跟了上去。

陈氏被孙成克护了颇有些天真,在一年的养尊处优下,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防护意识。裹着红棕色的上卦衣拎着手间的香囊,慢慢走到一个宽大的府邸。往里面的家仆讨好似的递了一张红纸,干完这些便直接离开了。

汤芷默默收回眼中的目光,转身抬步往家里走去。

她一向明白陈氏的心思,不外乎想要让孙成克在京城攀结个好人家,以好借助女子家中的势力,以此在这偌大的京城站好脚根。陈氏的算盘打了响,孙月香这边也不甘示弱,一门心思底想着孙成克飞鸿腾达后,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给她找一良人。

女子的心思好猜了很,不外乎要么求一个好姻缘要么就求子弟能有个好前途。对于这些,汤芷作为孙成克,她却没有任何想法。

孙成克这人自私自利,脾气不好,见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脸。对陈氏孙月香永远都是好到极点,对她却是不当人。在家里这层身份一直没被人正式承认过,孙成克不介绍她,陈氏瞧不上她,孙月香孙月余都把她当做下人,每个人都心安理得使唤她。把她一人当成千军万马踏用,一人伺候五人。除了每日饭时织布,还要过每二星期,被迫去太学一趟,给孙成克送每月必备的饭、换洗衣服。

太学是京城最好的学府,但里面的人并不都是好人,很多人都是“孙成克”。

第一次抱着沉重的菜缸进去,她被人指着鼻子嘲笑,都笑她是个乞丐。还一直污蔑她是个小偷,说她怀里的菜缸是她的赃物。

可能是那时她太自卑了,一声不吭低着脸被人污抹脏水。虽然后面那群官宦子弟笑够离去,但她的事迹却成了他们口口相传的笑话。

孙成克是太学的名士,可她是这太学里最不起眼的老鼠,一直生活处于下水沟里,终日不见阳光的明媚,活成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每次她去找孙成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回回去都会被不同的太学人笑话。他们一群人像是没见过人间疾苦,没见过穿的破破烂烂的下等人似了。只要她一出现,她就会成别人嘴里的玩物。

她不想去找孙成克,一部分因为太学的不友好,一部分是因为永远都见不到孙成克,次次都是她留下东西离去。害得她时常觉得孙成克在太学招敌太多,把她推出去挡箭牌,分散敌人的火炮。

为此她同陈氏、孙月香说了好多次,想把这送饭的事分配下去,不能一直让自己受委屈。她们觉得送饭一事不体面,狠狠地骂了一遍她,叫她认清处境。

“咳!”汤芷皱起眉头,轻轻复咳嗽一声,僵直着全身筋脉缓慢走回家。

才进家门,便见孙月香不爽着起床气,乌黑的长裹入厚衣服中,显得此刻孙月香气闷的心情。

“孙小姐怎么了?”汤芷温驯走上前,对孙月香温顺笑了笑。

孙月香见汤芷被自己搓捏了不成样子,也不好多脾气,紧了紧身上不御寒的衣裳,没好气道:“大清早你跑哪里去了,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去坐饭。”

说完,眼珠子上下转了转,想起了自己不开心的原因,又接着没好气和汤芷说道:“屋内的木碳没了,有时间去街上买些回来。”

听到孙月香的要求,汤芷苦笑了下,放低声音道:“小姐,老夫人给了钱只够饭钱,木炭昂贵,你看你要不要给我点钱?”

孙月香一直靠人养,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怎么可能买了起木炭。困于贫穷的孙月香像是被戳到短处,急得厉声开口讽刺汤芷:“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同你主子要钱,我让你买你就去买。”

“你每天织布不是有些钱?你一个下人也不知道好好孝敬主子,花点钱讨我一些欢心不行?”

汤芷被孙月香的不要脸震惊了,那些钱都是她在冰天雪地里不知忍受多少次穿刺,熬了多少夜才换来了。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张口,一口气就把她的全部夺走。

“不好!小姐你要真想要木炭,一出门拐个弯就可以了。小的的钱都是小人一点点积攒下来了,是小人的命根子。”

汤芷难得反抗孙月香,往日对上人,她一直都是笑眯眯了,人让人去做什么,她便乖乖地做,没有一丝不愿。

孙月香见汤芷反抗,脑门子猛的懵了,一时心口燃起气来,指着汤芷就准备开骂。

这时,陈氏不巧刚回来,见二人气场不对,想起最近安排的事不得对着二人说道:“你们二人成什么样子,尤其是月香,你一个闺门小姐气度不能大些?整天就知道欺负汤芷。她和你不一样,她是下人,你以后可是要嫁人了,是家里的主母,手里管着家里账本,随便欺负人不仅显得你没有贤德,还会让你丈夫觉得你不温顺。他要是起了二心,在外面养外室,到时候有你哭了。”

陈氏说完孙月香,转眼有开口教导汤芷,“你也真是的,你没事惹月香干什么。你就不能在家安分些?非要把家里闹得反气不可?月香是主子客人,你是什么?你没想明白自己的身份?非要我一句句提醒,你可长点心吧,你多大了,年纪也不小,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你以后要给我孙家惹出事怎么办?”

汤芷听着陈氏对她的奚落,内心没有一丝波澜。这些话她都听腻味了,翻来覆去都是让她认清自己,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不识好歹,时时刻刻像个木头人等着人使用。

陈氏骂完后,孙月香笑嘻嘻挽过陈氏的手臂,走时还不忘嚣张道:“木炭这事你可不要忘了。”

“你要是忘了,我非得扒你皮不可。”最后一句,孙月香因为陈氏在,没敢说出声,只用唇语告诉汤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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