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水滴掉落的声音,便是牧荑轻微的呼吸声。
她在黑夜中眨了两下眼睛,依旧漆黑一片。
一刹之间,一阵女子痛苦呻吟之音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不断撞击地板出砰砰砰的响声。
随即便是婴儿啼哭声、众人贺喜声、男人开怀大笑声。
再接着……
风声雨声读书声,受人欺凌痛哭声。
牧荑耳朵轻微动了动,眼前依旧看不到东西,于是她当即从衣摆上撕下一块两指宽的布条蒙住双眼。
耳中能听到的声音还在继续。
争吵声、打架声、骨头断裂惨叫声。
鸡叫声、盥洗声、寒风呼啸舞剑声。
吹锣打鼓声、满堂欢笑声、洞房花烛低语声。
家人惨死,敌军入关,哀嚎遍野。
亲人忧思,妻女牵挂,日夜期盼,
兵刃相接,旌旗苼鼓,角声满天。
长枪入腹,剑断气绝,哀声怨载。
声音很杂,但却不乱。
自第一道声音响起,牧荑脑海中便自动对应着显现出一幅画。
从一个孩子降生,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又在敌军来犯之际征战沙场、死于沙场。
这个人……是时庚。
牧荑的猜测不是没有依据。
现在这个地方是时庚弄出来的,时庚先前说过他生前为国捐躯,死后才被点将成的神。
方才听到的一切,她完全有理由猜测是时庚在凡间的一生。
天资聪慧,少年早成,却又英年早逝。
每一条都与他格外契合。
时庚先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或许真假掺半,牧荑也分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直觉他说“愿不愿意战”的时候眼底闪过的落寞绝对不假。
如她一样,经历过兽潮,看着家园被毁于一旦,亲朋好友枉死眼前,又怎会想再经历一次战场上的痛苦?
可是,他把她弄到这个地方又是为什么?
直至耳边没有声音,牧荑才抬手揭开罩在眼睛上的布条。
黑夜之中浮现几个大字:七情皆空,归一俱成。
“七情……归一……”
牧荑口中呢喃。
七情既喜、怒、忧、思、悲、惊、恐,仔细一想,与先前听到的各种声音倒是对应。
七情皆空,难道是要她忘却所有?
可忘记谈何容易。
且这归一又是何物?
正想着,黑夜中忽然现出一道男子虚影。
男子身着道袍,三千青丝只堪堪用一根簪子固定,其余丝随风扬起。
竹笛声起,男人忽地一动,身形轻快于竹林间穿行。
剑起叶落,他如游龙穿梭其中,时而轻盈如燕,行云流水,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牧荑惊觉,这一招一式,是那恶鬼境中带她绝处逢生的剑法!
归一……
莫非是昔日战神所学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