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她忽而停下,扭头说道:“你刚才说你愿意委屈,那可是你男朋友,你舍得?”谌姚加重男朋友三个字,刻意提醒道。
“呵,你还知道他是我男朋友啊!”张妍微微一笑,散着病态的娇美,阴森森的。
谌姚凝着她,琥珀色的瞳仁忽而幽深如谭。
。。。。。。。。。。。。
夜色正浓,谌姚在院子里收拾小白和橘猫的小窝。
一轮弯月正挂在黑幕,似小巧的镰刀浅浅地勾着。
消失许久的父亲歪歪倒倒下了坡,挺拔修长的身影瘦削不少,整个人颓废和萎靡。
谌姚抬了抬眼皮,并无其他表情。
父亲对着谌姚大喊:“死丫头,滚过来,给老子弄点饭。”
谌姚望了眼爷爷奶奶的房门,默不作声地进屋热饭菜。
刚端上桌,父亲怒砸酒杯,抬眼睨着她:“死丫头,老子送你上学,你学到什么了?是不是你找人对付老子,你这个白眼。。。。”
“老谌,有一段时间不见你了啊!明早有个事找你去做,费用不低,我特地过来找你,看看你有没有时间。”父亲刚要作,被疾步走进来的钱叔打断。
父亲顾忌颜面,收起脸上的怒意。
“是有些日子了没回来了,”父亲倒满酒杯,递给钱叔,“有时间,当然有时间。来,咱哥俩好好喝一个。”
钱叔笑着接过酒杯,余光扫向谌姚。
谌姚进房间关门上锁,坐在床边呆。
门外的父亲和钱叔饮酒吹牛,谌姚合衣卧在床沿直至父亲的卧室被打开后狠狠地关上才沉沉睡去。
半夜,深睡的谌姚被“咚”的一声惊醒,她猛然睁眼下床。
抄起床底下的一把镰刀半掩着门向门外望去。
光线暗暗,父亲坐在地上,手上的水杯落在脚边。
谌姚放回镰刀,正要回到床上,门外响起父亲震怒的声音:“死丫头,还不快出来扶老子,眼瞎了吗!?”
闭上眼睁开,谌姚调整呼吸,攥紧的拳头握起又松。
片刻,走了出去。
父亲红着眼,坐上椅子,周遭酒气熏人。
“死丫头,你个赔钱货,你看看你现在对老子还有一点笑脸吗?”父亲指着退到一边的谌姚,卷起袖子责骂起来,“你啊你啊,要不是因为你,老子也不会连个种都没有。你看你那个灾星样,死的怎么不是你呢?”
谌姚攥紧拳头,嗤笑怒骂是痛,拳打脚踢是痛。而那看不见的,最深的痛早已深入骨髓。
她抬眼看向父亲,眼底是快要止不住的雾气。
父亲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满是伤痕,喉咙之处有明显的淤紫。
谌姚收回目光,快垂下头,飞快地进屋锁门。
后半夜,谌姚梦到了弟弟。
。。。。。。。。。。。
弟弟小她三岁,名叫谌乐。
她八岁,他五岁。两人被送到乡下姑姑家,姑姑家有三个孩子,加上他们一共五个孩子,成天闹腾的不行。
弟弟最小,回回跟在她后头拽着她的衣角,去哪跟哪。谌姚并不觉得烦,牵着弟弟软乎乎地小手四处捣蛋。
跟在大姐大哥二哥后面抓麻雀,掏鸟窝,摸鱼捉虾。
弟弟找到什么都会呈上给她,别看他小,捉来的蛤蟆都比谌姚摸的虾还要大。他让她闭上眼睛,之后偷偷塞到她的手里,谌姚被吓的半死都舍不得凶他一下。
姑姑买回的零食,分成五份,弟弟得到的那份都会偷偷藏起来给她。
一个苹果分成五份,弟弟得到的最大的那块舍不得吃,硬塞到她嘴里喊着:“姐姐吃,姐姐吃。”
弟弟很少哭,跌倒爬起拍怕灰继续走。被欺负了就狠狠地打回去,有时候回去灰头土脸的,身上经常是青紫红肿。
但也是粘人精,哪怕上个厕所也要问问她去哪里。
她以为他喜欢花,其实不然,是她喜欢那满树的槐花,
姑姑家后屋满树的槐花,弟弟够不着。经常等着谁家大人上去摘的时候讨要一些,他就拿着竹绳学着样子捆上一圈,绑个好看别扭的结送给她。
她捧着他的槐花满眼欣喜,他看着她满眼星辰。
弟弟的眉眼照着妈妈长的,眼睛透亮,就算在乡下整天在屋外头跑,身上也未见半分黑,倒是她晒得黝黑。
屋后屋前的大婶子大叔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塞给弟弟一些,他那模样加上人前人后阿姨叔叔的喊着,谁能不欢喜。
弟弟一直是糯糯的小奶音,回回睡觉的时候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非要讲个什么故事才肯闭眼。
谌姚记得最后一次故事是农夫与蛇。
梦里,谌姚再次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噩梦中的她,在绝望至极时,一双煞白的小手提着一只蛤蟆出现在眼前,糯糯地喊着:“姐姐,姐姐。”
谌姚猛然睁开眼睛,大汗淋漓,她的身心沉浸在恐惧之中,呼吸急促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