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社长气急败坏:“你小子不想混了!”
时妄耳边都是声音,但所有声音都是虚浮的,没有前后左右,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他无法辨别任何一个声音的具体方向。
人类的大脑通过比对两只耳朵听到的声音响度、时间差、相位来辨别声源位置。
而一只耳朵失聪的时妄听所有声音都没有方位。
昼眠就看着他毫无目的地往前走,每一步都迈得生涩。
时妄清楚地听见嘈杂的打闹声带着嬉笑响起,却不能找到他们在哪里。
他步伐微僵,试探着往前走。
一个社员向时妄喊话:“这边这边,把这个家伙抓走。”
明显一个人被推出来,声音都带着踉跄:“去你的,别搞我。”
那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几乎成了送分题,但时妄没能抓住。
那人见时妄没抓住他,连忙跑开,脚步声越来越小。
喧闹的声音清晰又遥远。
让时妄想起自己刚刚单耳失聪的时候,曾经在房间里丢失了一台手机。
偏偏那台手机充满了电,调了闹钟。
于是每天早上六点半它都会响起,每回都会响满五次,响满一分钟。
时妄翻遍了房间也没找到,不得已,只能靠声音辨别它的方位。
他当然可以求助,但他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告诉任何人,他连一台手机都找不到。
于是那漫长的五分钟里,时妄每天都如临大敌,一大早坐在床边屏息凝神地辨别它的位置。
从一开始的耐心寻找到濒临崩溃。
每天的六点半他都像上刑一样,盼望着它早点没电。
后来哪怕他换了号码,时不时都还会有人打电话进来,像个不定时炸弹。
而时妄早已经翻遍所有角落,只能被审判着听完一整段铃声,然后等着它息声。
他感觉那台手机在任何地方,就是不在他可以找到的地方。
直到那台手机没了电,过了很久他才从窗帘磁吸夹层里找到。
记忆回笼,有女生的声音不知道在哪个方向响起:“学长,我们在这边。”
议论声纷纷:“时学长不会一个都抓不到吧。”
有男生几乎胜券在握:“十五分钟了,这个游戏可只有半个小时。”
时妄只是感觉声音从四面八方来,他僵硬着步调往前走。
不知道在哪里,一个兴奋声音又响起:“今天必须让副社长请喝奶茶!”
一个人又被推出来。
声音有些远,时妄试着往远的地方走去,然而在他走远后,同一个声音下一次响起的声音竟然更远:“副社长你别跑啊。”
他僵在原地。
长久的黑暗中,时妄毫无方向,方寸大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这场游戏似乎无穷无尽,煎熬无力。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窒息。
忽然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坚定地响起,下一秒,来人一把握住他的手,时妄浑身的感官瞬间汇聚在那只手上。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他身边响起:“开灯吧,抓到了。”
周遭立刻响起啪啪啪的开灯声。
时妄一只手扒下眼罩,他甚至都等不及适应灯光的刺眼,立刻攥紧对方的手,转过头看握住他手的是谁。
在明亮的灯光之下,一张冷艳的面庞闯入他眼帘,那双新月眼如清夜无尘,形状妩媚似流水,眼底却很冷漠,正与他四目相对。
是昼眠。
刹那间,时妄错愕,心跳不受控制地加起来。
而昼眠的眼神淡漠。
她是极其厌恶时妄,但从来不拿耳聋来笑话别人,也不愿意看一个人因为听不见而被嘲笑。
因为她爸爸的耳朵,也有一只听不见。
她最知道听不见有多绝望。
她不想看这种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