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塞纳斯提起玻璃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屋大维:“你想要什么样的职位?”
“执政官。”
刚刚十九岁的青年,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和阿奢对视了一眼,语调不是很快:“战事一结束,我就给元老院写信,不,给西塞罗写信。两个执政官的职位,现在都已空出,我和他,刚好一人一个。我会许诺,我只要执政官的名义,而实权都交给他来掌握。”
“他会信以为真的。他会以为没有他,我们就什么事儿也没办不成。”
阿格里帕撇了撇嘴:“可他却没有军队。”
屋大维低下头,又抬了起来:“我的朋友,阿奢,骑士或者保民官,你选择哪一个?”
“我早晚都要离开,这职位对我毫无用处。如果可以,我宁愿把它让给我的朋友,你知道的,埃斯库罗斯和拉美西斯,可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阿奢牢记着上次的教训,他并不想时时刻刻都待在罗马。
屋大维笑了起来,对阿奢的辞让他很满意:“给我一份他们从军的履历,以及他们得到功勋。保民官的职位,他们远不够格,但或许,我可以安排他们做一个元老。”
“悉听尊便,尊敬的屋大维。”
“不,不。我尊敬你的慷慨和谦虚,但胜利的果实不该只有我自己享受,你们,我的朋友们。都将成为我,执政官的副手。”
“那么安东尼?”
“严阵戒备,叫战士们做好准备,明天,再展开一次进攻,施加压力,直到他主动退却。”
半夜的时候,北风呼啸,翻卷着帐篷,啪啪作响。阿奢被风惊醒,他披上衣服,走了出去。军营里静悄悄的,警戒的士兵时隐时现,巡逻的都是骑兵,马蹄声在这风中,清晰而又含糊。
阿奢注意到,远处安东尼的营寨一片漆黑,他问那两个守在他帐篷外的卫兵:“那里什么时候,没了灯?”
“有几个钟点了。”
“口令!”远处营门口,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喝问。
对方回答了句什么,随即,一骑快马冲了进来:“报!安东尼全军撤退,方向,阿尔卑斯山。”
风,更大了。
阿奢伸出手,一枚雪瓣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如蝶,晶莹而剔透。干净且纯洁,更多的雪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覆盖了夜,覆盖了地。入冬的第一场雪,也是阿奢自到罗马以来,遭遇的第一场雪,在这样一个时刻,不期而至。
他在雪中站了一会儿,帐篷林立,他转望向东方。较近的地方,是罗马,那里有着伊莲和伊波娃;更远的地方,是长安。
安东尼撤走不久,黎明的时候,游弋再度来报:“狄希摩斯拆毁了护城河上的桥梁,并派来了一个信使。”
“我的主人,狄希摩斯,他非常感谢您的营救,所以特地派我前来,向您表示谢意。”信使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信,退后一边。
梅塞纳斯和阿格里帕对视了一眼,对狄希摩斯的举动,他们都不惊讶。事实上,自得知安东尼撤退之后,他们就一直都在屋大维的营帐里商量该如何处置狄希摩斯。
屋大维没有接信,他挥手示意文书把信还给了信使:“不必拐弯抹角,你直说吧,他想要什么?。”
“他请求您到河对岸去,当着做见证的公民们的面儿,和他举行会谈。我的主人,他说,他可以使您相信,参加暗杀凯撒的阴谋,是因为他受到了恶魔的欺骗,并受别人的诱惑。”
“别人的诱惑?”梅塞纳斯放声大笑,他刻薄尖酸,“诱惑使他放弃了凯撒的友谊,刀剑之前,却又叫他觉醒了良知。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奇妙的事情了,这究竟是魔鬼?还是不知羞耻?”
信使涨红了脸,却没法为他的主人辩解。
“回去告诉他。我来此是为了和安东尼交战,而不是为了救他。我和安东尼总有一天会重归而好,但是神明禁止我甚至对狄希摩斯看一眼,或者和他交谈。”语调和神情,屋大维都冷若冰霜,那帐篷外的寒气,叫信使毛骨悚然。
屋大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但是,你叫他尽管放心。我是凯撒的儿子,也是共和国的儿子,只要元老院高兴一天,我就会让他获得安全一天。”
天亮之后,又有游弋前来。漫天的大雪里,狄希摩斯站在城头,在大声朗读元老院任命他为山内高卢行省总督的信件。
“他直呼您的名字,毫无一点恭敬之色。”游弋按着腰上的短剑,怒火冲天,“他说您没有取得执政官的同意,不能侵入他人的管辖区域。他并且要求您不得再追击安东尼,这个任务,元老院已经交给了他。”
“那么,就给他。”
“既然他要求……”梅塞纳斯慢悠悠地说道。
屋大维接了下去:“我们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