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顿时如天塌了一般。贾敏哭晕过去了几次,伤心得躺在床上起不来,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双目中没有一丝神采,直愣愣地望着空中,不言不语,不进饮食。
石孙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劝道“太太,人死不能复生,您得想开些您得起来吃些东西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小哥儿呢”
贾敏也不说话,疲惫地合上眼睛。石孙氏等了许久,以为贾敏睡着了,悄手悄脚地给她盖上一床薄被,正要退出。这时,身后传来贾敏低沉嘶哑的声音“石康家的,你说那会是个哥儿吗”
石孙氏心中一跳,连忙转身,立在床边勉强笑道“会的,一定是的,上天会垂怜太太的诚心”
贾敏惨然一笑“上天若是垂怜,怎么会夺走了我的天佑天佑这是夭折啊就是生前,他也没有多少康康健健的日子,吃药比吃饭还多我本以为,他这一生,都要这么过了。谁知,连这念头都是奢望”
石孙氏也心中酸楚起来,劝道“太太,这个节骨眼上您得保重身体啊。不然,孩子在娘胎里没得到好调养,身体会娇弱许多的您别想得太多了”
贾敏挣扎着坐起身来,石孙氏连忙拿起丝绵靠枕给她垫在身后,让她坐得稳一些。
“如果这胎是个儿子,那还好说”贾敏面色沉郁阴沉“可如果是女儿呢”她咬了牙“老爷前些日子不再提要接回安哥儿的事了。可天佑一去,若我再生下一个女儿,他就无子了,只怕会旧话重提”
“如果安哥儿真地回来了,这家以后不就是他的么我和女儿要在他手下讨生活那张冬儿在地下可要笑死了”贾敏恨声道。
“不至于”石孙氏赶忙安慰道“天佑哥儿保佑,您这胎必会是个儿子就算是女儿吧,可见叶大夫开的药方是有效的,您放宽心,先开花再结果就是了老爷与太太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断然不会不为太太着想的再说,太太娘家可是国公府,老爷能不顾着国公府的面子”
贾敏蹙紧眉头,咬着牙,心中苦涩。怀上这胎时,叶天世就提醒过几次,务必要好生护养着。这药性烈,可以说有些透支了身体的机能潜力。这胎之后,再想有身孕,可就机会渺茫。若是真地是个女儿,那可怎么好娘家
她默叹一声,大哥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降等继承了爵位,却没能支棱起父亲的基业来。二哥爱好读书,但始终考不名,父亲临终前上了奏折,圣上念着老臣子的情分上,赏赐了一个员外郎的职位。但在工部多年,也没能升迁,大有把冷板凳坐穿的趋势。表面上荣国府还是赫赫扬扬的国公府,内里却是渐渐地撑不起来了。反之,林如海却是仕途通畅,已非昔日那初出茅庐,还需要岳父帮扶一把的探花郎了。可以说,从厉害关系上来看,娘家并无能让林如海忌惮之处了。而夫妻情分再深,也深不过他要延续林家血脉的迫切心愿。
当年,他念及情分,遵循规矩伦理,出继了安哥儿,已经妥协了一次再一次,只怕是没可能了
至亲至疏夫妻只有腹中这个孩子了,才是与自己真正血脉交融的骨血。无论他是男是女,自己必要为他打算好的
贾敏示意石孙氏附身过来,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听着,让石康派个信得过的人去姑苏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
“啊,太太”
林如海这些日子也悲痛不已。天佑是他的嫡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很重要的。虽然时常惋惜他的身体病弱,但从没想到过他会在这个年纪就夭折,弃父母而去。他这些日子,夜不成寐,要料理天佑的后事,还要照顾安慰着卧病在床的贾敏,她肚子里正怀着林家现在唯一的子嗣,实在大意不得
林如海忙得头昏目眩,疲累不堪,想起自己少年丧父,中年丧子,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身边无人可以分忧,更觉心下悲苦凄凉。
倏地,那已经压下的念头又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升起。
不,不行,还是等等吧林如海告诉自己道。贾敏还怀着胎呢,若生下的是儿子,她是不会愿意接回安哥儿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安哥儿年龄大了许多,又如此出色,对嫡子威胁太大。当然他可以强行做主接回,但接回后的结果他很难把控。如果是女儿呢,那贾敏自然没有理由反对了现在,还是让她安心养胎,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至于贾敏与张冬儿的纠葛,林如海并不太在意。在他想来,安哥儿日后承继了林家偌大基业,岂会因一个姨娘而怀恨父母
林明安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了玄妙观。既然阿爹准备去蜀地了,就迟早要动身的,总不能放了舅父的鸽子吧。趁着这段时间,他各处走走,把姑苏的好吃的多吃些,好玩的玩个遍,免得日后在蜀地回忆起来时后悔。
家中大青驴没法带走,林明安不准家里卖了,怕人杀了它吃肉。想了想,决定送给玄妙观,给清和真人当个坐骑。清和真人必会善待它的。
于是,林明安牵出大青驴,骑着去了玄妙观,准备给清和真人展示一下青驴,让真人答应以后就好好地养在观里,不要太使唤它,喂的草料要上好的,青驴若是闹脾气了,也别打它林明安是个挺护短的人,让他上心了的,他都会尽力维护。
杜嬷嬷跟着林明安一起去的,她知道自己是要随着他们去叙州,也想着离开之前,去玄妙观再上一回香。青驴很乖,不用人牵着就自己一步步地慢慢走。林明安稳稳当当地坐在青驴背上,甩着小腿,优哉游哉,想着骑驴也挺有名士风度的,文人墨客,道士们,好像都是骑着驴子出行的,半点不丢分。
到了玄妙观门口,已近黄昏,虽然天光还亮着,但这时是观里道士做晚课的时间,众香客已经散去。道观门口人烟稀落不远处,有一家卖梅花糕的小摊子正准备收摊。
林明安见那摊主是个老妇人,摊子上还有十来块梅花糕没卖完,笑着对杜嬷嬷道“嬷嬷,我去和真人说话,可不好空着手去,带点点心请小道兄吃吧”
杜嬷嬷会意,安哥儿心肠好啊“安哥儿,嬷嬷看着那梅花糕又好看又好吃,等着,嬷嬷就给你买去”
林明安坐在青驴上,看着杜嬷嬷在摊子前数铜钱,买梅花糕,轻轻拍了拍青驴的头“小青啊,以后你跟着清和真人,可要听话啊,不许撩蹄子,不然真人会让你辟谷反省的,知不知道”
青驴嗯昂,嗯昂地仰头叫了几声,似乎听懂了林明安的话,用叫声向他表示抗议呢。
林明安欢畅地笑了起来,正准备再逗逗青驴,这时,从旁边窜出一个长相平常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走到林明安面前,开口问道“小孩,你是叫林明安吗”
林明安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人。于是,他并未回答,反问道“先生您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那男人还没接口,杜嬷嬷捧着一大包用荷叶包裹着的梅花糕走近了,喜滋滋地道“安哥儿,嬷嬷把梅花糕买来了,咱们进去吧”
听着杜嬷嬷的话,那男人露出一丝喜色,冲着林明安轻声地说了一句“你姓林,是哪个林”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林明安皱着眉毛,心中警惕起来。只见那男人问了这句话后,立刻从背后亮出了一根铁棍,棍身通体黝黑,闪着寒光,他把铁棍高高举起,直冲着驴背上的林明安而来。
杜嬷嬷惊呆在当地,回过神来,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梅花糕,嘶喊着向那男人扑过去“安哥儿,快跑”
“救命啊杀人啦”
“快来人啊”
杜嬷嬷凄厉的呼救声在空中飘荡,玄妙观里的道士听见门外的骚动,有几人踱出门来看看生了什么事。
林明安不及细想,狠狠一拍身下的大青驴,大青驴迈开蹄子就跑起来。
那男人往旁边猛地一闪,杜嬷嬷扑了个空,收不住脚,一跤重重跌在地上,挣扎着起不来身。那男人也不耽搁时间,看都不看杜嬷嬷,径自大步流星地奔跑着去追赶林明安。
大青驴只是一头驴,可不是骏马,反应不灵敏,愣中被林明安驱赶着跑起来,度也不快。没几步,就被那男人飞奔着赶上了。林明安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逼近,脸色狰狞地再次举起铁棍,衣裳下筋骨健壮,显得十分孔武有力。
林明安此时只是一个小小稚童,哪有力量反抗他眼角余光中看见有几个道士闻声正从观里奔出,往自己的方向跑来。但其间还隔着一段路,来不及了
林明安绝望地哀叹一声,本能地双手抱紧了头,护住最要害的部位。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男子微一停顿,而后手中的铁棍毫不犹豫地狠狠击下。
咔嚓,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这是重物击打在皮肉上,出的骨头断折碎裂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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