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秦军班师的日子。
营地忙碌,士兵们正在拆解营帐,装卸辎车,嬴政负手而立,站在渭水之畔,看着日光下的水流,似乎在冥想甚么。
成蟜从营帐中走出来,准备爬上辒辌车,一眼便看到了临水而立的便宜哥哥。
嬴政身材高挑,肩膀宽阔,随随便便一站便是一道风景线,无论是面容还是姿仪,那都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还挺好看。”成蟜远远看过去。
“哥哥
——!”成蟜挥手道:“哥哥,上车啦!”
嬴政收回目光,大步走过来,成蟜道:“哥哥,要启程了。”
嬴政弯下腰来,将成蟜抱上辒辌车,自己也上了辎车,安顿好成蟜,蒙武骑马而来,道:“长公子,大军整顿完毕,随时都可出发。”
嬴政微微颔首:“出发。”
“敬诺!”
“出发!!”
“出发——”
传令官一声声传令下去,黑甲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向着秦都咸阳而去。
成蟜坐在辒辌车中,因着路途无聊,随手抓了一个果子,拨开皮,自己掰着食,还不忘了拍马屁,揪了一小瓣儿L,递到嬴政唇边,乖巧的道:“哥哥,吃果子!甜甜的可好吃啦!”
嬴政低头将果子纳入口中,道:“蟜儿L,过来。”
成蟜靠过去一些,干脆靠在嬴政怀里,将他便宜哥哥当成了真皮沙发,伸着小肉手让嬴政把黏糊糊的果子汤汁擦干净。
嬴政一面给他仔细的擦着手,一面道:“蟜儿L,此次公干,能有如此功绩,也少不得蟜儿L的功劳,哥哥必然会在邸报中禀明,在君父面前,大力的夸赞蟜儿L,如何?”
“不要!”成蟜脆生生的道:“蟜儿L才没有甚么功劳呢!都是哥哥的功劳!”
嬴政挑眉道:“能俘虏十万大军,蟜儿L功不可没,如何能不计功劳?”
成蟜极力拍马屁:“蟜蟜只是一个小孩子,甚么也不懂,都是误打误撞罢了,若说功劳,自然全都是哥哥的功劳!再者说啦,蟜蟜要功劳有甚么用,能当大肘子吃嘛?蟜蟜有哥哥就够啦!”
虽然最后一句说出口,成蟜也觉得有点过了,实在过于粘腻,糖度超标,但成蟜觉得,有些马屁该拍还是要拍的,绝对不能少。
果不其然,嬴政被他逗笑了,捏了捏成蟜的小脸蛋儿L:“蟜儿L最近吃多了大肉,小嘴巴是愈发的滑腻了。”
成蟜在嬴政怀中蹭着道:“哥哥冤枉蟜蟜,蟜蟜说的都是真心话哦!”
二人相谈甚欢,马蹄声哒哒向这边而来,蒙武驱马跟车道:“长公子,咸阳送移书过来,王上本想亲自迎接长公子凯旋,奈何身子欠佳,特意派遣了特使来在咸阳门外迎接公子。”
“哦?”嬴政道:“特使是何人?”
蒙武稍微迟疑了一下,道:“是昌平君与公子文治。”
昌平君!
成蟜终于知道蒙武迟疑甚么,看来这不是秦王派来迎接他们的人,而是华阳太后派来迎接他们的人。
为何如此说法?因着昌平君,芈姓、熊氏,名唤琮,乃是楚王的儿L子,华阳太后的族中侄儿L,而公子文治正是昌平君同父同母的弟弟。
华阳太后在秦国虽大权在握,但她没有儿L子,秦王异人只不过是华阳太后名义上的儿L子,并非亲生。在这一群小辈儿L之中,华阳太后最最宠爱的,便是侄儿L昌平君公子琮,还有公子琮的弟弟公子文治了。
公子琮兄弟二人都是楚国人,贵为公子,身份极其尊贵,他们因着华阳太后的缘故,在秦国为官,自然不必说了,都是楚派之中的顶梁柱。
尤其是昌平君公子琮。
世人都知晓,秦始皇的丞相是吕不韦与李斯,但其实嬴政继位之后第一任丞相,并非吕不韦,更不是李斯,而是昌平君!
嬴政上位之时,华阳太后的楚派势力十分壮大,为了平衡派系之间的干系,秦国的丞相之位,必须是一个楚派之人,而这个人不做旁人之选,必然是被华阳太后当做儿L子一般看待的公子琮。
嬴政眯起眼目,低声道:“是他。”
成蟜暗搓搓的窥探了一下嬴政此时此刻的心理,可以用四个字来表达。
——又爱又恨!
昌平君是楚派之人,又是华阳太后最为宠爱的侄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透露着楚派的利益。可昌平君此人,又不同于其他楚派,他是从楚国“逃”出来的,为了避免楚国的兄弟阋墙,主动前来秦国,又感念秦国的知遇之恩,的的确确是设身处地为秦国着想。
加之昌平君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有才干等等优点,简直便是嬴政左膀右臂的最佳人选。
“可惜……”嬴政心中感叹:他始终都是楚派之人。
至于昌平君的这个弟弟公子文治,远远没有昌平君的才干,便是一个吃喝玩乐的绮襦纨绔,有点子才华,但全都用在淫词艳曲之上,整日里不是招妓便是顽猎,上面有哥哥照着,顶头有华阳老太太护着,天塌下来都不需要他来补。
嬴政道:“予知晓了。”
蒙武点点头,便放下辒辌车的帐帘子,让大部队继续前进。
部队的脚程不快不慢,稳稳当当,按照预计时日抵达了咸阳城,黑甲武士缓缓驻足,慷锵有力的列队在咸阳之外。
嬴政打起帐帘子走下车来,成蟜也从车上蹦下来,打眼一看有些奇怪,说好的迎接队伍呢?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咸阳城的戍守士兵和他们“两两相望”。
嬴政蹙眉道:“如何还不见特使?”
蒙武前去探看,很快归来,脸色相当难看的道:“长公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