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夏又惊又兴奋地问:“那大公子——没了?!”
“不,她在信中说,星辉当场中毒便昏迷不醒了,可随从跟得紧,救得快,今日早上已然无性命之虞,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宜修已然看完了信,放下了纸张,泠然一笑,接过绣夏的话茬。
“还能醒过来?那孤兰姨娘的苦心筹谋岂非全然白费了?!”听闻这样的消息,饶是一贯沉稳的绣夏也不禁蹙眉大惊。
“话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虽然他的性命是留住了,可大夫说了,星辉的双腿摔成那样又中了毒,就算他醒过来,也是废人一个了,不中用了。”宜修与染冬对视一眼,各自眸中都是兴奋。
绣夏方才放心,不觉喜上眉梢,那明净的眸子里不觉带了几分阴冷:“那也是极好的,星辉大公子与柔格格一般,素来心高气傲,不甘人后,若是他醒来知道自己成了废人,恐怕不用姨娘再出手,他自己便会逼死自己了。”
宜修舒心地摸了摸那封捷报,啧啧摇头叹道:“本福晋的好姐姐、好嫡母看到自己的哥哥和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如何呢?”
染冬与绣夏对视一笑:“格格与夫人自然会痛、不、欲、生!”
随即染冬想起了一桩事,不觉惑道:“福晋,为何这次柔格格那里没什么动静?府里夫人不是一贯有什么动静就会告诉她吗?”
宜修冷笑道:“这就是那刚刚丧女的戴妈妈的好处了,自己死了女儿,还能冷静地替主子权衡,这样的事情告诉了柔则,除了给她添堵能有什么用?”
染冬想了想,不怀好意一笑:“福晋,不如咱们就这么等着,等柔格格来求您回去。”
宜修将那封信靠近烛火,看它慢慢化为灰烬,方才舒心一笑,看着二人道:“准备准备,过几天这消息恐怕就要传到府上了,到时候本福晋和柔格格身为星辉的妹妹,自然是要回去探望的。”
宜修主仆的主意打得好,不过这一等却没有意料中的那么快,直到五日后宜修主仆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柔则才惊慌失措、哭啼啼地来了。
她伤心好一番,宜修才知道星辉昏迷了三日终于醒了,果然他醒了之后就站不起来了,他也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残废,居然不吃不喝不用药,谁劝都没有用。
她那嫡母慎别兰哭晕过去三次,如今也是汤药吊着,起不了床了,所以府上一切事宜已然是乌苏孤兰帮忙打理。
柔则得到的这消息还是乌苏孤兰遵循阿玛的意思,差人来府上禀报的,希望柔则和宜修能够回去劝一劝长兄。
柔则拉着宜修哭,宜修便也陪着她哭了一通,最后终于还是劝住了她。
“你说哥哥这样岂不是要了嫂嫂和侄儿的命!”柔则的眼睛几乎和个核桃一般,帕子都湿了两条,却似乎仍有流不完的泪一般。
宜修忙道:“等晚上贝勒爷回来我就说一声,明日一早咱们就一起回府!”
然而恐怕是今日费扬古才愿意放出消息来,所以四爷也才知道了消息,早早就回来了,不想宜修正有请求,二人一拍即合。
第二日一早,四爷亲携福晋和柔格格登临乌拉那拉府,宜修与四爷并肩而立,但见费扬古一人出来迎接,果然慎别兰是病得起不来了。
然而却也不见乌苏孤兰出来,宜修心中对这位能干又知进退的女子更是万分满意。
然而柔则见老父亲憔悴的面容更是伤心,她可怜阿玛为哥哥悲恸,却仍要在门口强作欢喜迎接她与小宜。
四爷听闻噩耗到底也是关心这位大舅子的,故而只稍稍与费扬古寒暄便径直入府。
四爷自与费扬古在前厅叙话,打算先去看望星辉,宜修便携带柔则去后院探视慎别兰。
宜修被绣夏搀扶着,缓缓步入慎别兰院中,环顾周围,那熟悉的陈设与布置,甚至一草一木,触目起来皆是不堪的记忆。
然而瞬间,廊下忙忙碌碌的丫头婆子们见到宜修携柔则来了,皆放下手中的活计,拜倒在地不敢出声。
宜修站在柔则前面,见这些恭敬的面容,目光却越阴冷,似是潜伏草种从不露踪迹的毒蛇盯上猎物般的无情与虎视眈眈。
然而这样的蓄势待之中,又有即将预见大获全胜的难抑兴奋与痛快。
不觉微微勾唇,她乌拉那拉宜修对她慎别兰、还有对她孩子们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江福海高呼道:“四福晋到!”
长长高高的唱喝声之后,厚重的门帘窸窸窣窣一番抖动方才被掀开,但见一个伶俐的丫头打起帘子,后头紧跟着一个相貌俏丽的年轻妇人出来了。
她始终垂着眸子,后头又跟着戴妈妈和杜妈妈还有几个小丫头,一群人走至宜修面前,她才盈盈拜倒。
“妾身是大人妾室乌苏氏,妾身给四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说罢,戴妈妈等人才有口无心地唱起来:“给四福晋请安,给柔庶福晋请安!”
柔则几欲忍不住情绪上前扶起看着自己长大的两位嬷嬷,然而还是生生克制住了。
宜修却盯着为的妇人瞧,暗道,这便是乌苏孤兰了,一位像极了自己额娘的女子。
“起来吧。”
“谢四福晋!”乌苏孤兰方才舒了一口气,起身笑着,“四福晋,夫人病得不能起身,所以是妾身出来迎接——”
她方抬眸瞧见宜修,不觉有些惊讶,四福晋的面容为何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可当她倏地瞥见对方身侧的绣夏,就不觉要倒吸一大口凉气了。
原来贵人,便是她!原来,是大人的亲生女儿,大公子的妹妹,要自己替她办事!
然而只是一瞬的迟疑,她便意识到自己不能露出异样,忙又笑道:“福晋和庶福晋可要进去瞧瞧?”
其实不光是孤兰吃惊,宜修看见她面容的一刻,也是微微出神,乌苏孤兰的样貌是像额娘,可她的气度却是不一样的。
她鲜活、明艳、大方、得意,她的笑容也是沉稳自得,未见刻意讨好,而她的这些,都是额娘所没有的。
难怪阿玛这样偏爱她,难怪自己既要用她,却也不愿意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