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黄厂长听到他的哈欠声,不满地扫了一眼。
孙朝阳不好意思,把头埋下去。旁边,有人递给他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低声道:“朝阳,以前读书的时候你是年级第一,作文好,帮我看看写得怎么样?”
说话这人叫龚建国,是孙朝阳的小。这小子也是工厂子弟,初中毕业后也下乡插队,就在隔壁生产队,两人时不时凑一块儿玩。他提前一年从乡下逃回城,现在和自己一起在瓦机车间小集体干零工。
龚建国是北方人,有着这个时代人少有的胖脸,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啥玩意儿?”孙朝阳接过纸条定睛看去,分行文字:“你写的?”
“嗯呐。”
“写给宋建英?”
“你甭管写给谁,就说写得怎么样,能不能打动少女的芳心吧?”龚建国把嘴巴凑到孙朝阳耳边,低声问,胖脸红红的,如徐志摩再别康桥里的不胜娇羞。
“那就是了。”既然是一起穿叉叉裤长大的朋友,孙朝阳对龚建国可说是从头到尾从过去到未来全方位无死角了解。按照记忆,此刻的龚建国正在追求同一个车间的厂花宋建英,开始了爱情长跑。
是一现代诗,题目叫《无题》。
估计龚建国也想不出什么好题目,干脆无题,百搭。
《无题》
失眠是秋天的落叶
落下来,黄了一地
就好像我对你的思念
凌乱、凌乱、凌乱(孙朝阳心中点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失眠是冬天的雪
落下来,白了一地
一片空白
无法思考
失眠是春天的花
落下来红了一地
……
诗不长,龚建国歪歪斜斜地用钢笔写了两页,其中还涂了几个黑疤疤,划了几行,显然是经过许多次修改。
孙朝阳看完,对这个小刮目相看。这厮平时属于能够把“忠心耿耿”念成“忠心耳火耳火”朝气蓬勃“读成”烧起棚棚“的人,现在却学起人写诗,至于水平,恕我直言,也就是分行文字,语言垃圾,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见孙朝阳拿着自己的作品翻来覆去看,龚建国急躁,问:“怎么样,怎么样?“
孙朝阳:“不错,不错,至少能够让厂花读了,知道我们的龚建国同志因为想她想得困不着觉,想她想得想困觉。“
话一说出口,孙朝阳心中忽然叫声糟糕。现在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民风保守,荤段子可说不得。
果然,龚建国的脸色就变了,捏起拳头就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