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小海螺了。”雅悦仿佛认了命一般,自嘲道,“对,他唤你妈妈。”
雅悦说罢盯着书颜,仿佛能从书颜的眼中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
“小海螺?”
在北疆,海螺及其珍贵,匈人女子会把出自燕支山的上等胭脂封在海螺里。
“我儿子。”雅悦回忆道,“乳名小海螺,还没有取正名。”
匈人的规矩,没有马背高的孩子是不能有名字的。
“他母亲呢?”书颜暗语道,雅悦的儿子为甚么会叫自己妈妈?
“难产死了。”
雅悦躺下,似乎丝毫不怕书颜会偷袭,会又用绳圈套住自己;他坚定又从容,开始叙述起来。
“从前草原上有一个贫苦的部落,部落里有一个美丽的姑娘。有一天这个部落被匈人征服了,男人都被杀死了,那姑娘也被迫成匈人的妻子。”
“但是,她又很幸运,她和成为她丈夫的匈人一见倾心,二人一直以为会美满一辈子,直到她难产而死。”
“那个儿子,是姑娘留下的唯一美好。”
雅悦无奈笑道,却又立刻急转直下,大声道,“却被你们燕人的马踏死了!”
雅悦说罢起身掐住了毫无防备的书颜,书颜无力挣扎,只觉得越来越喘不过气,暗想自己死在这里也是好的,只是还有些骨子里的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雅悦的手渐渐松了,书颜没死,她大口地喘着气,又咳了起来,这是老天不杀自己吗?
“你只是死了儿子。”书颜低声道,“我父王,四个哥哥,还有我丈夫,都死了!书戟哥哥和白振理,还都是你亲手杀的!”
“我父亲是你父王杀死的。他是战死…”雅悦道,“匈人的规矩,我母亲被迫改嫁。”
“改嫁给了我的亲爷爷,做妾室。”雅悦道,“她当时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书颜大惊,都说匈人讲究兄终弟及,视女子为器物,可随意嫁娶买卖,但想不到竟出如此乱伦之事。
“她生下孩子后就死了,是个女儿,没过月也死了。”雅悦道,“算是我妹妹。”
书颜听罢暗暗失神,又似是想到了甚么重要的事情,心中两番较量却得不出结果;她周身疼痛,满脸血污,不知该往何处去,忽见方才雅悦擦拭的匕,上头淬了毒,是个好东西。
书颜在雅悦的疑惑中起身,仿佛是看见了甚么救命稻草,一步一个趔趄地朝着匕走去。
“你怎么了?”
书颜没有回答,却趔趄倒在了毛毡上,顺手拉下了案上的桌布,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地掉了一地,笔墨纸砚,还有那把匕,在离书颜最远的地方。
但是书颜面前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是一枚玉钗。
钗分两股,上好的羊脂白玉,嵌了金线的花纹。
书颜拿起钗,立刻翻到后头查看,后头的钗身上有一条细细的裂纹。
这钗是自己的,是自己母亲初成侍妾时,燕王妃赏的;那裂纹是自己小时候不小心摔的。
“是我的玉钗。”
书颜轻声道。
“小海螺捡到的。”雅悦道,“我猜是你的。”
你信缘吗?
书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自问道,自己信缘吗?
书颜手里紧紧握着玉钗,想到自己的母亲,泪水从脸上滑落,滴在皴裂的嘴上,有点咸,又有点苦。
书颜挣扎着爬到雅悦面前,二人四目相对,然后书颜吻了上去。
“我有身孕了,”书颜平静道,“是我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