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艳阳天,放眼望去,九重城一片骄热。
椒房殿也热,虽说有流水浇瓦,殿中也摆了不少冰块,但酷暑难耐,绾心更是只穿了一件薄纱裙,独自一个人坐在偏殿中细阅奏折。
绾心的手边一盏雪松茶,殿内点着淡淡的薄荷香。自入夏以来,薄荷香就成了椒房殿中的独宠。
长日的熏燃,使得此刻殿中的薄荷香已然盖过了椒房的椒花之香。
“绮寒。”绾心突然吩咐道,“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御膳房里拿一盘桂花糕来,早起就吩咐绮烟做了的,此刻应该已经好了,现在吃正合适。”
“是。”绮寒颔出了屋子,却在门口碰到了一脸怒气的承景。
承景一身明黄的便衣,腰两边挂满了玉坠,环佩叮当,他不理绮寒,径直踏进了椒房殿的偏殿。
承景已经许久没来椒房殿了,绾心抬头看了看承景,心微微一颤,面上却毫无波澜,淡淡道,“皇上回宫了?”
承景是今早上刚回宫的,这是承景第一次在宫外彻夜不归,若是太后还在,承景是万万不敢这样的。
承景见绾心如此淡然,想到了今早告状的映雪,怒道,“你可知你昨日做了甚么?”
绾心嘴边一抹笑,喝了一口雪松茶,笑道,“皇上兴师问罪来了?!”复而停住了笑,正声道,“臣妾倒还没先问皇上呢?!”
“你问朕甚么?”承景回道。
“凌川郡郡守许柠安之事!”绾心吐字清楚,铿锵有力。
“干他何事?!”
“何事?”绾心冷笑,从桌上一堆的奏折里翻出了许柠安的任命书,摔在了承景的面前,道,“皇上有气度,一举将一个无半点功名的素人提拔为了郡守!”
椒房殿上的明水顺着鸳鸯瓦细水长流,一滴一滴地落在廊下,似玉珠落银盘。
“朕不过见他有抱负,”承景回想了半日,才想起是有这么个人来,自知理亏,便讪讪道,“是个人才,便许了他一个官职。”
绾心见承景这般,不由得心痛,确是如太后所言,江山所托非人。
绾心正言恭敬道,“容臣妾先问皇上一句,那郡守之职是他要的,还是皇上给的?”
“他要的。”承景坦然道,他回忆起来,那人是映雪向他推荐的,他也见过,只是他已然忘了那日说了甚么,只记得那日的香焚得及其得烈。
承景道,“他有志向有才能,担得起。”
绾心冷眼望着自己的丈夫,道,“许柠安有才,皇上求贤心切,臣妾能理解。只是这许柠安不知底细,不懂来历,就直接给了凌川郡郡守此等要职,皇上难道不怕遭人揣测非议吗?”
“朕亲封的,难道还有人敢非议吗?”承景道。
绾心痛心道,“郡守一职未免太大,何不先封一个小官留在身边,见是可用之人再封要职?”
“小小的郡守何须顾虑?”
承景不满绾心的好言相劝,又想到明父和霍老,便道,“如今你母家已是官拜九卿了!”
绾心怔住了,承景居然又拿自己的母家来要挟,立刻道,“臣妾母家是得母后应允的!母后德广仁爱,连启冉都得到了照拂!”
这下轮到承景冷笑了,承景道,“母后有说可以让启冉带中央军吗?”
承景道,“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甚么算盘!映雪都告诉朕了!你以为有母后的遗言在就可以把持朝政,独掌乾坤吗?!”
“把持朝政,独掌乾坤?!”绾心瞠目惊道,“这种罪名臣妾万万承受不起!”
说罢绾心离开桌案,疾步趋走到承景面前重重跪下,解释道,“臣妾处理政事,势必要有忠贤可靠之人,臣妾的母家是唯一的选择啊!虽是外戚,却也是尽忠职守,没有半分僭越!昔年武帝宠爱卫思后,也是重用卫霍之族才得以大破匈奴,开疆扩土的!”
“你们明家也想出个霍光吗?!”承景冷言笑道,“你重用明霍二家之人,而朕只不过在其中安排一个小小的许柠安你就坐不住了?!”
绾心高昂着头,带着自身的傲气,陈言道,“臣妾扪心自问,没收过臣妾母家一点儿东西!皇上呢?收了多少画?!又纳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