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
慕容复神情一凛,纵身跃起,长臂舒展,五指扣住屋檐力一拉,便倒翻上了屋顶。
他六岁练刀,至今只练一招,就是拔刀、挥刀、收刀。
虽再未练过其它,但在无数次反复练习这一招的过程中,他逐渐掌握了该如何整合全身肌肉、筋骨乃至皮膜劲力,并用包括但不限于拔刀挥斩等各种方式将之爆出来。
至如今,他脚尖一踮,无需屈膝,纯以足尖、足弓弹跃,便可原地起跳一尺多高。屈膝纵跃,可原地跳起三尺有余,助跑更可腾空五尺以上。
这个数据还不是极限,还在随着他年龄增长,身高、体力的变化,以及对劲力的拿捏掌控愈精准纯熟而不断提升。
慕容复上到屋顶,几大步蹿至屋脊,放眼望去,就见镇口一片狼藉,遍地都是掉落的农具、跑丢的鞋子。
一群镇上百姓,正惊慌失措着向镇子内狂奔,后面有十几个衣着怪异的匪人,正赶羊一般大呼小叫、哈哈怪笑着追逐其后,不时射出一箭。
他们也不射人致命要害,专射腿足,把人射倒在地,任凭伤者痛哭惨叫,以此制造恐慌,瓦解镇民抵抗意志。
而直至现在,尚未看到有人响应打更人的召唤,前去阻截倭寇。
慕容复知道,东南沿海一带,卫所早已废驰多年,父死子继的卫所军户已经与农奴、仆役无异,代代世袭的卫所军官,也早已变成了只知压榨旗下军户的土财主。
连卫所都变成了这德性,又如何能指望乡间百姓与穷凶极恶的倭寇接战?
东南沿海一带的百姓,已经百年未闻战事了。
正默默观察倭寇人员构成、武器装备时,下方传来陈道珺带着颤音的呼唤:
“复儿,复儿!”
慕容复收回视线,跃回院中,就见母亲正一手抱着慕容芸,一手牵着慕容英,脸色苍白,满脸惶恐地四下张望,瞧见慕容复从屋顶上跃下,顿时松了口气,又颤声道:
“倭寇来了,你爹又不在家,该如何是好?”
慕容复神情平静,从容道:
“母亲勿慌,且紧闭门户,带英儿、芸儿去柴房躲一躲。”
“复儿你呢?”
“我去杀倭。”
“别去!”陈道珺惊叫一声,紧紧抓住慕容复胳膊,“杀倭是老爷和官兵的事,你一个年未及冠的小儿,怎能去杀倭寇?”
慕容复无奈道:“娘,我不是小儿了,腊月就满十四,我现在个头都比你高了。”
“那也不行!”陈道珺态度坚决,“倭寇杀人不眨眼,你连把真刀都没有,怎能去与他们搏杀?让大人们去!”
慕容复展颜一笑:
“娘放心,只三五个倭寇而已,不值一提。”
这话显然是打了埋伏。
倭寇数量,足有十几人,不过浪人打扮的真倭,倒确实只有三五个。其他人等,可能是高丽人,也可能是明人海盗。慕容复甚至还看到了一个黑黑瘦瘦,五官貌似瓜哇人的家伙。
但真倭虽少,却极其凶残。
因为此时倭国正值所谓战国时代,国内遍地都是失去了主君的浪人武士。其中甚至还有九州岛诸大名,为筹措战争军费,特意派遣加入倭寇集团的在职武士。
这些浪人乃至在职武士,都是久经沙场、刀头舔血之辈,经验丰富、武技娴熟,并且极度凶残嗜血,甚至已经被战争彻底磨灭了人性,以杀人为乐者比比皆是。
慕容复之前在屋顶上远远看到的那几个真倭,人人手上都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固然有着以人头威骇镇民的用意,却也足证其凶残——倭寇又不斩计功,砍级本就毫无意义,只是白白浪费体力,损耗刀刃而已。
可他们还是要砍人脑袋,拎着级耀武扬威,宣示其凶残。
也亏得陈道珺并未看到那一幕。
否则现在她恐怕要死死抱着慕容复,说什么都不许他去了。
即便如此,此刻她也是抓着慕容复衣角不松手,惶急道:“可是倭寇……”
“娘,倭寇已经进镇了,快带英儿、芸儿躲起来吧。”
慕容复不由陈道珺分说,一把抱起慕容英,就往后院柴房大步行去。
陈道珺只得抱着慕容芸,小跑着跟紧慕容复,迭声说道:
“复儿,你不要冲动,你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怎能与倭寇搏命厮杀?再说倭寇也只为求财,劫掠一番,自会退去,我们只要好好藏起来……”
慕容复也不言语,直将母亲与弟弟妹妹送进柴房,帮他们躲进柴堆之中,这才对仍然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母亲缓缓说道:
“娘,放开我吧。杀倭,我非去不可。”
“为何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