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裴君琅话音刚落,便见雕花木门微动,一颗脑袋探了进来。
今日,叶薇乌黑的发髻上簪了两朵黄蕊腊梅绒花,黛眉桃腮,杏眼灵动,柳夭桃艳的模样,十足俊俏。
裴君琅冷冷瞥她一眼,很快挪开目光。
小姑娘还算有分寸。
进了屋子,阖上房门,她便止步于门后,没有更进一步。
只是,叶薇的知礼数也很有限。
才一炷香,叶薇觉得盘腿坐着膝骨疼,小心挪动纤细的指尖,把不远处的厚毯子揪过来,小心翼翼垫在腿侧。又一炷香,她似乎觉得腰脊靠着门板硌得慌,又试探性地挪了一个软垫抵在身后。
叶薇为数不多的敬重态度里,又带着几分随性的散漫,惹得主人家裴君琅太阳穴生疼。
他不由屈起指骨,揉了揉额,低声道:“你不要一副宵小做派,一直偷拿我屋里的东西。”
叶薇低头一看,她的膝上已经盖了厚厚的兽皮毯子,背后也垫了柔软的、熏过兰草香的靠枕,忍不住羞赧一笑:“殿下真是慧眼如炬。”
“……脸皮真厚。”
叶薇鼓了鼓脸,嘟囔:“谁让殿下把我留在屋外这么久,我受冻了,自然要您来补偿。”
她竟还会倒打一耙。
裴君琅挑眉:“是你不请自来。”
叶薇眨眨眼:“可是,二殿下也没拦啊。”
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便成了裴君琅的过错。
他有点后悔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心软。
不如让她冻死在院子里算了。
“你来找我,究竟想做什么?”裴君琅语气不善,仍旧厌烦她的聒噪。
“今日,大庭广众之下,我被殿下言语中伤,心里十分难过。”叶薇扯了下唇角,笑得有几分惨兮兮,“您身份尊贵,没有胆大的丫鬟婆子敢议论殿下。我不同,乡野长大,在叶家也还没我这样小小庶女的立足之地,如何能管得住悠悠众口。”
叶薇落寞地低眉。
她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微微垂头,半张白净的脸隐进暗处的模样,又有些惹人心疼。
叶薇是女孩子,脸皮薄,心思也纤敏。
和他扯上干系,她便让碎嘴的闲人摧毁了。
《论语》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裴君琅知道被人暗地里议论、讥讽的滋味。
韶秀的小郎君指尖微动,浓密的雪睫轻轻眨了下,烛光照出他长睫的影子,犹如振翅的蝴蝶。
他似是从不曾说过这句话,第一次开口,略微青涩。
裴君琅说:“对不起。”
叶薇被他脱口而出的话震到失语。
为何不可一世的皇子会对她低头?他不该一直高高在上,面对她喋喋不休的问罪,气急败坏丢出几百两白银了事,抑或反唇相讥么?
裴君琅忽然做了一次好人,倒教叶薇怪不习惯的。
啊,这样可不行。
叶薇为难地说:“我的名声回不来了,道歉有用么?”
此言一出,裴君琅霎时间抬眸。
他那一双清丽的凤眼里满是错愕,唯恐叶薇真的昏了头,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郎君唇红齿白,此时薄唇微启,忍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你……”
裴君琅的反常,也令叶薇情不自禁抬头,同他对视。
不得不说,裴君琅生得真好。夜里刚沐浴洗发,许是不爱烘发,柔滑的乌发没有束起,尽数拢于左肩,出锋狐毛领子圈着修长白皙的脖颈,那样一副阴柔秀美的皮囊,比起俏丽的女子,有过之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