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却在容诀温柔的眸光中消散。
桑宁宁定定地看着容诀。
这是她第一次在阳光下认真地打量大师兄。
——光风霁月,天生仙骨。
这是许多人对于大师兄容诀的评价,然而在此刻的桑宁宁眼中,却又有所不同。
比起仙人,现在的大师兄,却更像个人。
桑宁宁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但是总而言之,在她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再次扑进了容诀的怀中。
幽然花香钻入了鼻尖,桑宁宁用力嗅了嗅,紧紧地攥着手边的东西,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怕的。”
怎么可能不怕呢?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梦魇,束缚围绕着她度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
她是这样的想要站在高处证明自己,但是又很怕但当她切切实实地立在高处时,会再次被人一推而下,遭到周围人的冷眼与哄堂大笑。
如跳梁小丑,噩梦重现。
容诀料到如此,却仍是轻轻叹了口气。
怀中人柔软又温暖,像是一只初生的幼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长出翅膀,确认了周围环境安全后,才敢一下扑来。
但她又怎么知道,这看似安全的环境,只是一个怨魂的精心伪装。
容诀一手抱住了桑宁宁,任由她窝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领,而眼神却垂下,越过她,落在了自己腕上再次浮现出的蛇鳞。
有那么一刹那,容诀忽得也生出了一些模糊的期望。
或许腕上出现的是法相青鸾温暖柔软的尾羽,而他也还是几百年前那个少年意气的仙君。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拉着桑宁宁的手,变出自己的法相青鸾,来逗她忘却烦忧,重新快乐起来。
……可惜。
他终究只是个怨魂。
容诀看着手腕上不断消失又浮现的鳞片,他的眼眸也不再是以
往清润,而是和法相相柳同归,变成了如蛇类般冷血阴森的金色浅瞳。
一个奇怪的念头莫名浮现。
——若是桑宁宁看见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容诀眼眸微微弯起,嘴角的笑意却散了许多,他怀着这样的恶意,垂眸望向了怀中的桑宁宁,柔声开口:“小师妹……”
“大师兄。”闷闷的声音从怀中响起,“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容诀一顿,眼中晦暗明明灭灭的变换。
“怎么突然这样说?”他轻声问道,语气极其平稳,手腕上的鳞片却依旧在清晰地生长。
青蓝幽然,泛着冷光。
桑宁宁却不知晓,她窝在容诀的右肩处,从来平静的声音带着几分厌倦。
“因为我刚才想起来了,我那时候,就是去的容家。”
每当清晰的想起那些事,桑宁宁的心绪就会再起波澜。
她已经许久没有忆起这些,也许久没有过这样大的情绪起伏了。
桑宁宁静静地在容诀右肩处窝了许久,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她刚想要抬起头,就又被容诀按下。
“……别动。”
——罢了。
容诀声音有些哑。
他垂下如蝶翼轻颤的眼睫,右手化作白骨,直接划破了左手手腕,硬生生地将那一片的蛇鳞悉数撕了下来。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明明已经记起了痛觉,却眉头也没皱一下,半点不以为意。
——她胆子其实不大,怕黑怕鬼又爱强撑,还是别吓到她了。
容诀无声的叹了口气,将腕上浮现的鳞片撕扯了干净,随后抛在空中,看着它化作怨气消散。
他咳嗽了几声,脸色也更加苍白,神色恹恹,却轻描淡写地开口:“你还记得,你去的是哪个容家么?”
“玉堂洲。”桑宁宁道,“桑家在玉堂洲,我去的,应当也是玉堂洲的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