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逃只是瞬间的想法,崔姣很快镇定了,放下手指,揪了揪手绢,“妾没有骗殿下。”
苻琰喉间发紧,收回眸道,“孤知道了,你去抄一份《大般若波罗密经》出来,明日孤要,抄不完,罚月奉。”
崔姣敢怒不敢言,好心提醒他,反被他逮着罚,他自己要做贼秃,却要她帮着抄经,装什么清高自傲呢!
《大般若波罗密经》有六百卷,别说明日,就是后日她也抄不完。
崔姣只敢小声嘀咕,“妾抄不完的。”
苻琰冷笑,“抄不完就罚,还不下去。”
崔姣汲泪道,“纵妾有万般错,妾独对殿下问心无愧,殿下要罚妾,妾甘愿领罚,只求殿下不要厌弃妾……”
苻琰偏开脸不看她。
哭也没用,崔姣抽泣着行完退礼,想回去歇个午觉都打消了,径自去黾斋取经。
黾斋最末端的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卷经书,崔姣两眼发黑,将苻琰又从头到脚痛骂好几遍,才搬了凳子来,踩着凳子取经书。
这时宫官司闺领着几名女官过来帮她搬书。
司闺女官总管掌正、掌书、掌筵各三人,是崔姣的顶头上司,做事利索,崔姣一向敬重她。
“《大般若波罗密经》繁杂多卷,殿下吩咐我们来帮崔掌书分担一些,”司闺接过她手中的经卷道。
有人帮着一起缮写,崔姣高兴不少,经书平分下来,每人只用抄六十来卷,明日太子要,勉勉强强能交差。
各人领了经卷回房。
崔姣心里很感激,当下不急着誊卷,她来东宫一个多月,吃喝不愁,一个月的月奉都存下来了,别人帮她,她也应当送点东西,支出点月奉,找厨下做几样小食,送给几位女官尝尝,相互之间拉些交情,至于太子也不能忘了,虽然恨太子对她过分,但该献的殷勤还是要献的。
南星与那些庖人相熟,有她帮衬,庖人很痛快为崔姣提供了食材,东宫庖厨里的食材鲜购鲜用,暑天闷热,崔姣挑了些槐叶、乌梅等物,撸起袖子自己动手调制槐叶冷淘和乌梅饮子,冷淘和饮子都是入夏后大梁老百姓消暑爱吃的,便宜又开胃,不及宫中膳□□贵,算尝个新鲜。
几个庖人闻到香味,少不了有人咽口水,他们在厨下忙碌,厨下油水多,美味膳食或多或少都能尝一口,山珍海味吃腻了,民间小食也会馋。
抄经卷的女官就有八位,再加上给太子做的那份,崔姣囊中羞涩,舍不得再多花钱买食材,只够做他们的份,但将做法告知了庖人们,那些庖人都道她大方,食谱不藏掖,主动帮她把两样小食各分了九份装进食盒内。
司闺、另外两位掌书的那几份崔姣自己去送,其余是她的女史们帮送,太子那份玉竹送到崇文殿,太子还没起,便交由家令了。
太子午休有半个时辰,醒来时,家令命内侍从冰鉴中取出槐叶冷淘和乌梅饮子,“崔掌书做的,殿下吃了好解暑气。”
皇族生来富贵荣华尽享,美酒佳肴更是家常便饭,这两各碗碟里的显得清汤寡水了,不过炎夏难熬,冰鉴里刚拿出来的食物闻味道甚有食欲。
太子执箸吃了一口,果然开胃,一碗一碟被他吃尽。
家令眉开眼笑,递茶给他漱口,“仆听厨下说,崔掌书自掏腰包为殿下做了这些,可见其用心。”
太子怔了怔,随即接茶漱口,含一片鸡舌香,往崇文馆去了。
家令思忖,太子吃了人家小娘子的东西,总不能再罚人月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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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姣跑趟司闺的住处,司闺看到小食倒是开心,和她客套几句收下了。
另两位掌书居处在东宫西面的旁舍,离主殿较远,是低阶女官们聚居处,崔姣带着女史们来到那一排屋舍,有低矮的围墙圈住那一方,墙头覆盖着黑色渗炭灰瓦,沿途坡道上铺了一路的模压花纹砖,进到那道围墙里,地砖就被青石取代了,东边角种了几株青松,大太阳下蔫搭搭的,院子里晒着衣裳,都是女服。
崔姣提着裙摆上廊,循着檐上一路挂牌找到那两位掌书的房间,房门虚掩着,崔姣听到屋里人在说话。
“司闺自己想巴结她,犯得着拉着我们?帮她抄经,谁帮我们办职务?”
“莫气了,她是太子殿下带回长安的,我们如何比得过?”
崔姣磨着牙,原来背地里都是这般想她,她要不做掌书,内坊掌书就这两人,她们做的事情更多,现在扯什么帮她,难道不是她帮她们分担了职责?
里面啪的一声,像是什么砸地上了。
“我们好歹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她是个什么货色?姓了崔就真是崔氏娘子吗?若真是崔氏出身,怎么连个承徽的位分太子殿下都不给?谁不知咱们掌书是无品女官,她没名没份的跟着太子殿下,身份必然见不得人。”
“三个掌书,她只管黾斋,好差事轮到她头上,怎么不挑我们姊妹?她住在崇文殿的廊房,我们却在这旁舍内挤一屋!”
崔姣气白了脸,原来出于嫉妒便可肆意编排,太子真想挑她们一早就挑了,太子无法容忍旁人接近合宫上下都清楚,即使是她,也因此吃了不少闷亏,若非无路可走,她也不会明知道太子要利用她,还豁出命去讨好,她们只看到了她表面风光,她们怎会知晓她的苦楚?
崔姣看了看手中食盒,不给她们吃了!省得吃了她的东西,还暗地道她是非。
她转身下廊,出了围墙外等候,不一会三个女史出来,见她的食盒没送出去,好奇问道,“那两位掌书没收吗?”
崔姣想好由头,“她们是长安人士,应是吃不惯这样的乡野小食。”
三人神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