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予放下茶盏,“栀予尝不尝得出,大哥哥不清楚吗?大哥哥莫非是想我夸你吗?”
谢松年当即故作意外,“怎么?这是不高兴了?”
他表情有些垮,但见林栀予还在看他,似乎不悦,他投降道:“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你想要给你便是!”
“谢川!”
侍从谢川应声,呈着一不小的匣子上前。
“猜猜里面是什么?”谢松年煞有介事引着林栀予过去。
“吃的?”
林栀予表情虽有缓和,却仍旧能看出不高兴。
谢松年叹了口气,接过漆木匣子,亲自打开。
一排排木雕人偶映入林栀予眼帘,这些人偶无一穿着精巧的衣裳,表情各异,便连头丝也栩栩如生。
“可有瞧出些什么?”
林栀予沉吟一会,“这些人偶有穿平民服饰、有穿官宦服饰,还有小商小贩,像皮影戏里的角色。”
“怎被你猜到了?”谢松年得意的笑容化为无奈,“大哥哥本想卖弄一番!”
林栀予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就近在里面挑出一个,捧到谢松年面前,“这是什么呀,好难呀,我想不到!”
谢松年这才又笑起来,神气道:“这是话本人偶,一套人偶对应一本话本,这些皆是话本里的角色,瞧这个,这个才是女主角,是不是长得最好看?话本在匣子底部的抽层里。”
说着,眼神示意林栀予打开,林栀予看见底抽的握环,拉开,果然看见一本厚厚的、包着羊皮的书册。
“回头让润书演给你看,她识文断字厉害,应是难不倒她,哎?这么半天了,怎没见润书人?”
又见林栀予低下头,像是要哭,急忙问:“怎么了?怎又不高兴了?”
林栀予沉浸在悲伤中,“润书她染了恶疾……不在了。”
谢松年狠狠吃了一惊,愣了半晌,清了清嗓子,赶忙转移话题,“说起这套人偶,可是哥哥南巡途中大老远一眼瞧见的,当时只觉得好看,你定会喜欢,便想带回几个让你摆在桌上,细问下来才知是成套卖的。”
“为了这套人偶,大哥哥可是被同僚好一通嘲笑,你别瞧这匣子不大,实际可重了,哥哥的品级还够不上坐轿,一路骑马就这么端着,真真是赚足了眼光,比旁的大官都威风。”
破绽百出的说辞,骗骗前世大门不出的林栀予还行。
这一番话,既是要转移她的悲伤,更想借机与她拉近关系,破除许久未见的隔阂,从她嘴里套出更多消息。
林栀予自是不能让他计划落空。
她眼含水光,嗔了他一眼,又极为心疼。
矫揉造作,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寒。
她主动说起寿宴那日表现惊艳之事。
“大哥哥不在,许多事都不清楚,且说太祖母寿宴上那一曲琵琶,能斩获佳辞,皆因我不眠不休、勤学苦练了许久,大哥哥若与外人一样,简单推说于‘天赋’二字,便是抹杀了我所有的努力。”
谢松年不太明白,“有天赋不好吗?”
林栀予回道:“能在某方面有突出天赋自是好的。”
“可若有天赋便意味着能成事,无天赋则一事无成,若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天赋所在呢?这岂非一下判定了死刑,要碌碌无为过一生?”
“如此我倒更愿意相信努力可抵万难,活着可以有千万种可能。”
“她们都说我以前是装的,说我早就开始学习,一直藏着掖着,扮拙卖丑,就为了等人到齐了炫耀卖弄,大逞威风。”
“她们还说我早想跻身皇族,不择手段。可一直以来我是怎样的,哥哥姐姐们最清楚,若能风光度日,谁又愿意成日挨骂?”
“那日若非福康公主点名逼迫,我又如何会上台表演,若非那日是太祖母八十寿宴,所有人都看着,我又哪愿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栀予啜泣一声,“就连我与建宁世子的婚事,也是陛下下旨赐婚,在此之前,我甚至连建宁世子的面都没见过,我是没读过几本书,可也知道何为礼义廉耻,怎会去肖想远在天边的人?”
谢松年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冷厉,似乎在为外人的胡言曲解而动怒。
待林栀予说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动容道:“四妹妹,是大哥哥错了,大哥哥只顾着高兴了,心想你终于有了可大放光彩的一技之长,却忽略了这背后的艰辛。”
“大哥哥在外待得久了,许多事都不甚清楚,只偏听偏信旁人的只言片语,难免会有误解,四妹妹原谅哥哥这回好吗?”
林栀予摇头失笑,“你怎与二姐姐一样,总以为我会往心里去?在你们心里我便这么小心眼么?”
阿婉……
谢松年似也觉得太过小题大做,挠挠头,道:“是大哥哥多想了,要不这样,为免再去旁人那丢丑,四妹妹给我好好讲讲近来府里生的事可好?这也得亏是在你这,换做旁人,指不定又要生出怎样的误会去。”
在意的事已然说开,林栀予不再佯装不悦,天真道:“大哥哥想知道什么,你这突然一问,我竟不知先说哪件好。”
谢老夫人八十寿宴,除了林家父子在外戍边不得归,谢松年也不在,他自年前便随钦差奉皇命南巡,至今已有近三个月。
谢松年想了想,“不如从最近的说起?听闻今日府上便生了件大事,下人说四妹妹也是当事人,不知可否从四妹妹这了解一二?”
林栀予放下木雕,神色疏离,“大哥哥是来替阿淩弟弟鸣不平的吗?”
前世这个时候的林栀予,因着怯懦的性子、败落的名声,极为自卑敏感,稍有些风吹草动便战战兢兢,对熟悉的人疯逼问。
谢松年并不觉得林栀予这样有什么不对,连忙解释,“四妹妹怎会这般想!哥哥刚进门便来了你这,还不曾见过淩儿,何来为他鸣不平之说,只是担心你被今日的阵仗吓到,你瞧我连官袍都不曾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