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启傻了眼。
送个嬖人,还事关重大?
要是个美人,扯虎皮还能算事关皇嗣,关系国本,送个不能生的嬖人,重大在何处啊?
顾朔沉默半晌,“罢了,朕去看看,天色不早,爱卿先回吧。”
“陛下,”镇西侯郑重地磕头,“这是微臣能想到的最好的贺礼。”
“爱卿费心了,朕稍后便去。”
“谢陛下!”
镇西侯慢慢起身,他胖,身材臃肿,还有个大肚子,远远看着像颗球,行礼比旁人困难些,得了顾朔的保证,这才敢离开。
等镇西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潘启才笑道:“哎哟,真不知侯爷送了个什么宝贝来。”
“你没看?”顾朔问。
“这是送给陛下的贺礼,奴才怎么敢看。”
顾朔盯着他,明晃晃的不信。
“好吧,”潘启笑:“蒙着脸呢,奴才哪能看到。”
顾朔抬脚往后殿去,他对嬖人没兴趣,但对镇西侯的态度很在意,镇西侯油滑精于人情世故,不熟悉他的人会认为他是酒囊饭袋,接触久了会现这人能稳坐西北当镇西侯,不是没有原因的。
脑子清楚、手段过人。
二三十个宫人缀在顾朔身后,提灯的,打伞的,拿脚凳的,抬轿辇以备不时之需的,乌央乌央一大群。潘启转身把人打走,自个儿提了盏灯在旁边照明。
“军师找到了么?”顾朔问。
自从姜时修失踪后,顾朔便持续追查姜时修的下落。潘启飞答:“刺客们挨个审了个遍,没问出什么,先帝的亲信也挨个查过了,不见军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顾朔道。
“是。”潘启道。
“那把琴呢?”顾朔踏入后殿,他不常来这里,潘启上前带路。
“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不日就有回信。”
“嗯。抓紧时间。”
苏景同跪在床脚,蒙着眼睛,耳朵格外敏感,隔着老远,便听到了顾朔和潘启的声音,他侧耳细听,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苏景同的心缓缓提了起来,顾朔……
顾朔……
他还记得他要送顾朔流放西北的那天,天上下着倾盆大雨,顾朔也是像他现在这般,戴着手铐脚镣,执意要站在门口等他。
他不敢见顾朔,找了八百个借口拒绝见面,顾朔一概不听,就站在雨里等。
那场雨从早下到晚,他在屋里借着窗户缝瞧顾朔,顾朔还是那张八风不动的脸,雨沿着他的脸颊落下。
苏景同疑心那里面混着眼泪,想细细分辨,又实在不敢看,假使叫他看到顾朔眼睛红了,他怕他当场缴械投降。
顾朔执拗地站到晚上,成了落汤鸡,雍容华贵的六皇子,从来没有这般难堪过。
他总是这样,决定要做的事,谁都拉不回头。假如苏景同一直不见他,他能在雨中等到地老天荒。
苏景同认输,放顾朔进门,隔着屏风和顾朔见面。
顾朔从来惜字如金,那天却说了很多很多。从理性分析推断苏景同强求他当嬖人是为了救他、不必去流放,推断到苏景同此刻让他去西北流放,是为了让他避开当下的风云搅动。又从两人幼稚单纯的过去讲到曾经许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