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听寒轻轻呼出一口气:就立马把电话挂了。
「你哥他——」
话语戛然而止,寂静廖阔的院子上空回荡着聒噪刺耳的「嘟嘟」断线忙音。
果然……祁听寒迅雷般按下挂断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上又莫名生出了点自嘲:
自己刚刚竟然在期待……那张嘴里能说出点别的什麽。
祁听寒把手机揣牛仔裤口袋里,往回走还没折几步,金属音又「嗡嗡」的振动起来。
到底是……阴魂不散。
祁听寒极其无奈地蹲下身,把头埋进屈起的肘部臂弯里,视线透过那道狭小的空隙盯着来电人备注:
〖爸爸〗
「我不会去的。」祁听寒的声音透过衣袖布料有些阴闷失真:「你们死心吧。」
「祁听寒,你敢——」那头似乎是怒不可遏,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音调:
「庆祝你哥毕业的宴席,所有业界友商都要来,你在这儿耍什么小性子。」
「晚上一大家子都到场了,你伯父他们从香港都赶过来了,你一个小辈不到场像什麽话?」
「让大家都看你们兄弟不和的笑话吗?」
祁听寒平息下一口气,说出话时嘴唇微微地还是有些颤抖:
「到了要装家庭和睦表面样子时,终於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了?」
「你们辛苦培养的精英继承人今天正式出道,要我去当绿叶陪衬……」
「二十年了,我不是一直很听话吗……我陪衬得还不够多吗?」
「可是现在……」大概一口气说了太多急促剧烈的话,祁听寒的嗓音被拉扯得乾涸又沙哑:「我受够了。」
好像一条被栓得太紧太累的狗,在即将被烹宰殆尽前孤注一掷地反扑:
「祁靳山,我不想当再你商业巨亨人设的工具人了。」
最後一句话祁听寒几乎是乾涩地低吼着说出来的,「你就继续把我当空气一样无视掉行吗……」
尾音仍旧颤抖着,呼吸掠过乾枯的黄土地发酵出腐烂的味道:
「就像从小到大,你们一直做的那样。」
「嘟嘟嘟………」又是一阵混乱的忙音,这次祁听寒乾脆把对面拉入了黑名单。
混乱失态的咆哮後,一切终于归於短暂的宁静。
液晶屏幕幽幽的倒映出祁听寒现在狼狈的样子:乌青的眼底飘上几分腥红,下眼睫沾着几滴某种湿润的液体。
「干嘛还没习惯……」祁听寒用力搓了几下自己发软的下眼皮。
下颌肌肉僵硬地抵住了後槽牙,对着手机屏幕努力绷出一贯那副孤傲冷漠的神情:
熟练地自我PUA,「祁听寒,他们做什麽,想什麽,都跟你没关系。」
犬齿咬得太紧,深陷进皮肉里,苦涩的铁锈味就弥漫了整个口腔:
「对,祁听寒,你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啊……为什麽会有点委屈呢。
迎坡风卷着粗糙的黄沙颗粒挤进眼睛里,沙砾似的滚珠就顺着眼尾夹缝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