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龙潭关比金京更重要,若龙潭关守不住,凌…贼子便能直取玉京。」
红衣官人是文臣,不懂打仗的事,但他听得懂燕帝的话,「你呀你呀,莫这般刚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在打陛下的脸,陛下已经不悦了,你还在那儿说,你想死不成?」
淳于青若无奈道:「姐夫,我都明白,可打仗不是儿戏,就算陛下不高兴,我也必须要说。」
「你说了又如何?既没有改变陛下的决定,又惹了他不快,用你们武将的话来说,这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忠言逆耳,陛下是明君,即便我说的话不中听,陛下也会明白我的苦心。」
红衣官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行了行了,别跟我拌嘴。你就听陛下的命令吧,反正荣王他们不过乌合之众,你好好在金京守着,等灭了反贼,你领了功赏,就别在西疆耗着了,赶紧回玉京娶妻生子,让姨母过几年安心日子。」
闻言,淳于青若抿紧了唇,迟疑地点了下头。
这些年,他一直在西疆任职,无暇抽身去蓟州。
每年满怀期待地送生辰礼和书信去蓟州,收到了东西却将满腔期待扫尽。
他每次都骗自己,凌虚哥哥只是忙,没有忘记自己的生辰,山高路远的,送礼物多不方便啊,凌虚哥哥肯定把礼物都攒着,等回了玉京再一齐送给他,就像小时候凌虚哥哥给他剥石榴,会剥满满一碗才给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不过几年光景,凌虚哥哥却成了反贼。
凌虚哥哥,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以致於要谋反。
思及此,淳于青若停在汉白玉阶上,凝望蔚蓝天幕,想起庆贺三十二年的秋天。
那是他去西疆的前一天,天空也是这般蓝。
凌虚哥哥说他的广陵王府快修好了,等开了府,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小天地,他会种满园梨树。
回到住所,淳于青若从匣中取出泛黄的纸张,一页页回味。
「梨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很想你,刀剑无眼,千万珍重。」
「梨奴,我让人在梨林里修了一座亭子,等梨花开了,我们可以在亭子里赏花。」
「梨奴,我新得了一把琴,音色极美,我已谱了新曲,等你回来舞剑。」
……
自从文怀太子被冤死,自己就再没收到过凌虚哥哥的信。
是因为父母之仇,凌虚哥哥才变成这样吗?
因为自己是淳于家的人,是陛下之臣,他早就蓄意谋反,料到会有今日之战,所以连带着自己也不喜欢了。
淳于青若戚戚然,心痛如绞。
一边是凌虚哥哥,一边是陛下。
他…该怎麽选?
「梨奴,怎的呆住了?」王夫人替儿子打点好行囊,摸了摸儿子的头。
「母亲,表哥他……」
王夫人嘘道:「莫再喊他表哥了,被人听去了不好。」
「母亲,丹书铁券能免谋反之罪吗?」
王夫人闻言蹙眉:「梨奴,你想做什……」
不等母亲说完,淳于青若着急打断道:「一枚不行,两枚够吗?」
淳于青若默默盘算,父亲曾立功得了一枚丹书铁券,他荡平西疆又得了一枚,如果能生擒,或许他能求陛下饶凌虚哥哥一命。
「梨奴,慎言!」王夫人少见的严肃起来,「荣王谋逆,罪无可赦,莫要动这心思。」
「母亲,我不想他死。」
王夫人正色道:「儿啊,你是大燕最年轻的骠骑大将军,是淳于家乃是王家的荣耀,你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必然青史留名,万古流芳。事到如今,你不能也不许胡思乱想,你只能是忠臣。」
「可我……」
可我喜欢他,我放不下他。
王夫人道:「没有可是,儿啊,你是淳于青若啊。」
夜晚,淳于青若取了头上的青玉簪放入匣中,连带着无尽的回忆将木匣沉入池中。
他还是太贪心了。
他既不想让淳于家因为自己背负骂名,又放不下这段情。
既然活着不能两全,那便殉了吧。
凌虚哥哥必死无疑,那便尽了忠再随凌虚哥哥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