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冲不再在方三益身上浪费时间,他转身几步到了文含徵处,扶起文含徵道:「还有没有事?乘岚来了,接下来你听他的就好……抱歉,我不知该如何清除鬼气。」
文含徵的喉咙与经脉都被鬼气腐蚀得疼痛难忍,他张了张嘴,只能发出沙哑而不规律的声音,於是抬手握住红冲的手臂。
那只手臂是红冲方才恢复修为後新长出来的,衣袖早已随着上一只被砍断的茎叶而化成飞灰,只有一只手臂裸露在外,像一段嫩生生的藕。
文含徵在红冲手臂上飞快地写下几个潦草的字:怪我没保护好你。
「没事了。」红冲安抚道:「等乘岚来了,你把今日之事全部如实告诉他就是了,之後都按他说得做……」他叮嘱着,蓦地想起文含徵原本就十分依赖乘岚,这些话无需他唠叨,文含徵也会这般做。
他又连忙道:「对了,你记得告诉乘岚,那些人是我打晕的,只是晕倒,并无大碍……测灵根之法,控制住力道,真气反冲心脉即可。你不用明白,告诉乘岚就行。」
文含徵艰难点头,又写:你呢?
「我还不能走。」红冲说:「小草还没找到,刀在这里,小草却还没找到,我得找到他。」
他知道,等乘岚到了,无论如何,都一定不会让他继续呆在山上了。
他们已莫名掺和进了这等大事,也不知为何,方三益和魔修竟然不曾一早就被抓住,项盗茵也不知如今人在何处,他又是个妖修……想要清清白白地把自己摘出去,实在是难上加难。
在乘岚心里,文含徵是一定会救的师弟,而红冲……
红冲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乘岚相信,可他知道,乘岚或许会直接抓住他,又或许乘岚会想再一次包庇他——可无论如何,乘岚一定会立刻将他和文含徵一起送下山去。
在这等大事面前,抑或是看在他们的情谊上,乘岚哪怕不视他为「险」,也绝不会允许他再以身返险,继续留在山上找朱小草。
人的心里各有高低贵贱,红冲不怪乘岚的心有偏向,可他自己却不能就这样轻轻放手。
他放下文含徵,文含徵拉了拉他的手臂,手指划来划去,没来得及写下什麽,就被红冲轻轻拿开了。
红冲道:「别怕,乘岚马上就到……所以我必须要走了。」
他转身看向枯枝林,一道真气将那把诸多诡异的刀带向他的手中。
就在弹指轻挥间,文含徵嗓音破碎道:「小……心……」
那把刀,也就在他话音之间,落入红冲手中。
——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
文含徵不曾眨眼,可是,他确信自己不曾看到丶察觉到任何真气法术痕迹,哪怕是红冲作为妖的神通,他也见识过一二,知道眼前绝无任何异动。
可他突然想起,这景象,他其实不是第一次见。
在擂台上,红冲第一次借用这把刀时,也是如此。
风声呼啸,一个戴着银面具的身影骤然落地,一把抱起了文含徵,他一边用真气检查着文含徵的伤势,一边问道:「含徵?你怎麽也在这里……没事,幸好你没事……」
馀光瞥到远处被火线钉在半空中,仍然哀嚎不停的那缕黑烟,他感知许久,才不得不接受这个让他不敢置信的结果:「方兄,你……」
文含徵摇晃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嗬」丶「啊」作声,他反应过来,连忙从乾坤袋中翻找出一瓶丹药,喂入文含徵口中。
鬼气渐消,文含徵仍然喉头剧痛,却终於能勉强言语。他捂着喉咙,沙哑道:「小草丢了,红兄和我来找他,结果撞到了方兄,他想杀了我们……」
文含徵说得缓慢,听得人已是心急如焚,指着方三益周身的火线,问:「这也是他做的?他的真气——不,算了,他现在在哪?」
文含徵点点头:「不知道……他要去找小草,然後就消失了。」
「找小草怎麽会找到这里来!」乘岚低斥一声,却知道眼下并非追问的好时机。他把文含徵抱起来,正要先带文含徵下山去,文含徵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还说,那些人是他打晕的,没有大碍,测灵根之法,真气反冲心脉,要小心……」文含徵说。
「都什麽时候了,还说这个——」乘岚下意识道。
可话出口之际,他忽地明白了红冲的意思。
红冲给他留了一线——这招自红冲自创的测灵根之法而衍生出的反冲心脉之法,知道的人只有他们几个而已,如果他想,大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在文含徵和自己的身上作下伪装,如此,便可以说是红冲胁迫了文含徵上山,事後又将几人打晕,他和文含徵就能够脱罪了。
可是这不是乘岚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