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谢暄也是谢暄,似乎是终于找着了感觉,他越说越顺,越说越没法听。
门霍然开了,谢暄心头猛地一滞,提起了放在地上的食盒,踏入房门的一瞬间,放下了扬得酸的嘴角,沉下了脸。
“为什么来迟了。”
身后一暗,门被关上了,冷冰冰的质问随之而来,谢暄觉得自己又成了傅行简堂下的嫌犯。
能来就不错了,他忿忿然想。
一大早从王府出来时,谢暄当真直奔广元寺去了。他原本打算装模作样地做个法事,然后找个机会告诉青柏真相后逃出去,寻机再去投奔舅舅。
可是傅行简的话总是嗡嗡地往脑袋里钻。
他很少重复,但说了三遍让他午时三刻到大理寺来,如果自己跑了,那么拿着木簪的傅行简会怎么样,是不是会被当成叛党抓起来。
谢暄上一刻想着他活该,下一刻又觉得有愧,纠结得直拿脑袋撞车柱。
天人交战之间,谢暄是抱着会死的决心从郊外又驱车回来,怕戏不足还专门去天阙楼点了一堆傅行简爱吃的菜,谁知道松鼠鳜鱼做得那么慢,心急火燎的最后就换来了一句冷冰冰的质问。
不打算搭理傅行简,谢暄瞥了一眼小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径自来到他公务的桌案前,直接就要将食盒摆了上去。傅行简像是知道与他要干嘛,抢先一步就将桌案上的文书与笔墨都收拾到一旁的矮柜上,留了一张干净到苍蝇落下都打滑的桌子给他,又独自坐回了小桌旁,拿起碗筷吃大理寺送来的例膳。
食盒打开,香飘四溢。
不愧是楚都最负盛名的酒楼,天阙楼的饭菜连养尊处优的谢暄也忍不住食指大动,边啧啧赞叹,边坏心思地拿手悄悄地朝傅行简那边扇。
傅行简提筷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一瞬,放在了盘边,“你平时并非这样。”
“想吃就直说。”谢暄懒懒道,“我喂你,你又不领情。”
平时?不就是缠着他,硬给他嘴里塞吃的,不然也不会有洒一桌子鱼汤的事。
“你还想不想平安无事。”
“你……”谢暄心头一跳,却不为所动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自己嘴里,“这会儿又没人,我做给谁看啊。”
还没咽下去,门忽然被笃笃敲响,谢暄刚刚放松的神经倏然绷紧,筷子悬在菜上不敢动。
“傅少卿。”门外人通报着,“北镇抚司的佟指挥使到了,寺卿大人说让您去库房准备着。”
“兰时。”傅行简看向谢暄,低声道,“拦住我,不能让我去。”
“哦,哦!”谢暄此时反应极快,扔了筷子就冲到门口,凶神恶煞地打开了大门,“喊什么喊,没看见少卿大人在和本王用膳吗,滚!”
“参……参见潞王殿下。”来人煞白着一张脸,求救似的看向傅行简,“少卿大人,下官只是来传个话,还请您去库房。”
“不许去!”谢暄蛮横地伸直了双臂挡在门口,“本王的旨意,不陪本王吃完饭就是不许去!”
“谢兰时,让开!”
“傅意深,你敢对本王动手?!”
当然不敢,纵观整个大楚,除了皇上谁敢对谢暄动手。
听到吵闹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院门外甚至有几名身着暗红色曳撒的人在观望,显然把锦衣卫的人也惊动了。
声势显然造得差不多了,谢暄砰地把门关上,门栓落得噼啪作响。
傅行简严厉的叱责声自门内传来,可外头谁人不知,压根儿没用。
谢暄背靠着门,还在微微喘气,两颊因为激动而充血泛红,鼻梁上那枚小痣也晃着,傅行简看着他,这次目光没有马上移开。
谢暄乌黑莹亮的瞳孔里还透着兴奋,他骄傲地仰起脸,像个做了件自认为拯救苍生的大事,等待夸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