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婚约尚在,他也会被牵连!
可他还是来了,他来救他了。
那一刻,就连谢暄自己都诧异,怎么在如此痛苦的境地下还会觉得高兴。就像是被一把锋利到无形的小刀划过心口,还来不及痛,就感觉到了泊泊流动的,温热的血液。
朝夕相处三年,就算他平日里冷得像一块永远捂不化的冰,就算靠近他就只会换来蹙起的眉心和泛着疏离的眼神,谢暄疼过去就忘,下次依旧笑眯眯地贴过去,从不吝啬自己的一腔爱意,
三年,他再冷,总归也要生出几分薄情的。
一步一步,声响由远及近,黑色的鞋面这一刻映入谢暄眼底,微微停滞。
谢暄瞪大双眼,胸口硬撑的那口气忽然就崩塌了。
这一瞬间什么前因后果,什么利害关系统统烟消云散,谢暄想抱住他,想放肆地哭诉自己现在有多疼,他呼吸不了了,他从未这样难受过,他这次一定要死死地抓紧他后背的衣服,让他如何用力也不能把自己推开。
就在混乱的思绪如不断收紧的藤蔓将谢暄缠绕得密不透风时,鞋子消失于瞳孔中。
没有停留。
“傅卿来做什么。”皇上声音自高处传来,“是想替他开脱吗?”
即使被锦衣卫死死扼住,谢暄还是奋力仰起,从近乎极限的角度去寻傅行简的身影,直到他跪下时下摆带起的微风扫过谢暄的梢,那一如既往冷静且淡漠的声音也同时回荡在金銮殿中,
“罪王谢暄所犯之罪行,桩桩件件皆有铁证,当立即下狱。”
尖利的耳鸣在这一刹如无数根钢针同时翻搅,一直被扼紧喉咙的谢暄出来连他自己无意识的嘶喊,可占据了所有目光的那个背影却未有一丝撼动。
谢暄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慢慢闭上眼睛,也不想再看了。
好友劝他,傅行简天生就是个凉薄之人,你这样的身份什么人得不到,干什么总为他伤心。
对啊。谢暄拍拍心口,笑嘻嘻地,我这样的身份什么人得不到,傅行简已经是我的了,我们有好几十年耗呢,他慢慢就会知道我有多好。
那会儿的谢暄红着耳朵想,你们只瞧见他拒我于千里之外,却不知那漆黑的帷幔里交织的低喘,也不知他会狠狠抓紧自己的双腕,不许他逃离半步。
你们不知道,都不知道。
眼前微光一现,他看到的是泛着冷冽寒意的剑刃。
谢暄想,原来不知道的人一直是我,才会把他不经意的一点笑当做爱意,才会将欲望的泄当做承诺。
寒光下落的瞬间似乎五感尽失,漆黑一片,甚至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但他一定是死了。
谢暄猛地睁开双眼,整个人霎时被一阵颠簸拉回到马车之中,喉咙仿佛被棉花结实地塞住,冷汗淋漓,他用力扯了扯并不紧绷的衣领,试图让呼吸能顺畅些。
他当然是死了,不然又怎会重生。
“殿下!”
一人忽然低呼着扶起他,谢暄恍恍惚惚,怔了少倾才将神识归位,记起来方才花了重金,硬是把江揽月当场赎下,塞进马车。
“你啊……”在江揽月不解地眼神中,谢暄淡淡叹道,“可要给本王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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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月上中天的楚都里,彻夜燃着灯火的可不止胭脂巷一处,只是另一处人不少,却寂寂无声,多是书写翻页之声。
“傅少卿。”
一直低头沉思的傅行简抬起头来,紧蹙的眉心显然还未从卷宗中错综复杂的线索中抽离,见是大理丞之一的孟亭松,微微松了肩膀,执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讲。”
“并不是公事。”孟亭松近前,“只是下官刚才听议论,说潞王殿下去了葳蕤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