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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第2页）

不过宠溺女儿如陈二夫人，近来也有些愁眉不展。

去年宫里来了信儿，要陈家送一个女儿进宫，那时她便担惊受怕了许久。

好在最终太后娘娘看不得望舒这样跳脱不受拘束的性子，瞧中了大房温婉娴静的嫡长女，如今陈大姑娘在宫里已然当上了美人，似乎还颇受宠爱，亦很得太后青眼，陈二夫人才觉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但当日陈家的两个女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却因为宫中有恩旨不可擅为，这般一来二去地，竟就耽搁了一年的好光景。

近来望着玉软花娇，明眸皓齿的女儿，沈二夫人唯恐寻不到一门适宜的亲事相配，操碎了心。

陈二老爷从外头回来恰巧听到这一番话，朗声笑道：“实在不行，便配了顾家的三小子便是，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咱们也知根知底！”

此言一出，陈望舒还没说什么，陈二夫人便先瞪了他一眼。

“那混小子眼里半点没有咱们家静儿，嫁过去同个

木头过日子么？”

静儿是陈望舒的乳名，据说是太夫人见她婴幼时期便跳脱得让陈二夫人难睡上一个时辰的觉特意取的名字，盼着她长大成人后能束起性子，如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娴静秀美，只可惜如今看，到底是事与愿违了。

陈家与顾家是世交，先祖是马背上互救性命的交情，两家世代从军，关系也是根深蒂固的紧密。

故而陈二老爷有如此想法，陈望舒一点也不奇怪。但可惜了，她与顾三从来都是相看两厌，与其要在他面前扮演贤良淑德，她更愿意和他擂台上一较高低。

且正如陈二夫人所说，顾三打小就不近女色，将身边风流标致的侍女视作洪水猛兽与累赘，和这样的人待在一块儿，她自是半点旖旎缱绻的心思都不曾生出过。

她爱慕的，是那个明明自己处境微妙，还会在她进宫拜见堂姐时被人言语讥嘲之际，笨拙又坦然地出来相护的少年郎。

被这样的人护着，她的心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安稳。

“爹爹，陈家和顾家都是陛下的心腹，陛下不会让我们两家结亲的。”陈望舒眨了眨眼睛，半笑半认真地道。

她幼年时很早便启蒙，被家中爹娘当作男儿一般教养长大，看的大多不是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而是史书与兵法。对于朝廷上如今的波涛汹涌，她看得比爹娘还要清楚一些。

陛下一向恩重太子，可在御前做事，颇得圣心

的顾家大爷，私底下却与太子殿下没有丝毫的往来。

天家无父子，纵然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尚且还要避讳，陈家坐拥兵权，若再与顾家结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只怕就要用血色的事实来诠释了。

陈二老爷一听，原本有些戏谑的神色也转为端肃，点了点头道：“静儿说的有理，如今朝廷上正是暗潮汹涌的时候，咱们家不宜和顾家有太深的根系连结。”

陈望舒微微松了口气，想起那皎皎如明月的少年郎，思绪乱转起来。

照她的理智，她便不该与皇家的人有任何的牵连。但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今连开府谋差的事情都未定，更没有什么勃勃野心，一心只想着读书明志，宽和待人，再者他的生母是那样的身份，朝廷上的大臣想来也不会将他视为夺嫡人选。

若是要嫁与他，虽然定然会有些阻力，但想来，不是完全不能成。

少女多智近妖的心思，头一回花在了除了朝政以外的事情上。

*

过了年关，宫里忽然颁旨，将陈家二姑娘许配给定海王的独子周容与。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任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为陛下所猜忌的异姓王，会突然能得陛下赐婚，与陈家这种明显是保皇党的忠臣良将联姻。

陈望舒得了消息，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房门。

陈二夫人更是快哭瞎了眼睛。

做什么王妃，听起来风光，却是要

远嫁到定海那等不毛之地——说什么沿海富庶，她才不信有京都富庶！况且京城与定海相隔几千里，她的静儿若是出嫁了，她怕是好几年都见不到女儿一面……若是女婿带兵打仗有个什么好歹，静儿成了寡妇，那更是一辈子都毁了！

陈二夫人心里头那个恨啊，可发号施令的毕竟是陛下，她纵然再不满再抗拒，也不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待她缓过气儿来，才注意到女儿的异样。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心绪了，翘首以盼地等着陈望舒出来，一瞧见她开了门便忙劝道：“静儿，不要紧，为娘已经替你打听过了，那位周世子是个顶天立地的郎君，你嫁过去，他定然会对你好的。”

陈望舒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平静。

她知晓这是她娘特意说来宽慰她的，她并不曾放在心上。但有一条她却是说中了的，据顾三说，那周容与的确是个顶天立地的郎君。

或许，她可以找他谈谈。

陈家对她有生养之恩，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将整个家族陷于不义之地，甚至招惹来灭顶之灾。但此事于她自己的人生，也同样至关重要，为了她自己，她也必须要兵行险着。

……

陈望舒掀起轿帘，利落地跳下来，并不需要侍女搀扶。

庭院中的周容与正负手站着，闻声回过头来，便见一位穿着朱红衣衫月白撒花裤的妙龄少女双眸明亮地望过来。一举一动颇有武家姑

娘不受拘束的态势，倒让周容与生出了几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