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隐约划下?楚河汉界,兰夏鹿鸣两个服侍她,四名女?官服侍河间王。只要不越界,谢明裳随她们去。
四名女?官还在有条不紊地抱来瓷枕,准备被褥,铺床设帐。
章司仪放下?锦绣软衾被,意味深长地回身瞄一眼,当?着谢明裳的面,在大红色的被褥中央放下?一块素白帕子。
谢明裳的目光落在那雪白帕子上。
宫里?出身的女?官,可?不像两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好糊弄。
章司仪当?着谢明裳的面,把白帕子摆弄得端端正正,格外显眼。
“娘子今夜初次服侍殿下?。宗室血脉不容混淆,娘子恕罪,明早奴婢需得验看帕子,报入宫里?。”
章司仪眼里?现出嘲弄。
兴许隔门听见?了之前谢明裳糊弄兰夏和?鹿鸣的说辞,“初次服侍”四个字从她嘴里?吐出,咬得格外清晰。
章司仪姿态无?可?挑剔,端正福身,嘴里?轻言细语:
“殿下?对娘子足够体贴了。耐心等候娘子病愈之后方才留宿,三天后还会带着娘子回门。”
谢明裳睨她一眼,直觉这女?人后头还有半截话。
章司仪果?然露齿而笑,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
“说错话了。成?亲三日,夫婿领着新婚发妻才称
作回门,娘子这样的身份……也不知该叫什么。”
章司仪微微地笑,“奴失言。”
谢明裳的视线转过?半圈,仔细打量她身侧仪表端正的女?官。
她倾身靠近章司仪耳边。
“身上受的杖还在疼吧?怎么忍着疼做出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的?不怨恨给你板子的河间王,倒恨在我身上。这份表里?不一的功夫,章司仪教教我。”
章司仪不止忍着疼,更忍着恨。
她虽受了杖刑,但她恨的不是赐她十杖的此间王府主人,而是在主人面前撕下?她体面的谢六娘。
河间王府只有一个主子,旁人都是奴婢。她见?不得奴婢偏做出主子样。
从前身为官宦千金站在云端上那是从前的事,如今既已掉下?云端,陷进比她们还不如的泥污里?,凭什么装得和?从前一样高贵体面呢。
章司仪伪装的云淡风轻很?好,忍着心头肆虐的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雪白帕子,挂着得体微笑退了出去。
萧挽风走进内室时,谢明裳坐在床边,手里攥着一张雪白帕子,看过?来的眼神很?奇异。
萧挽风的脚步微微一顿。
谢明裳靠在床头,摆弄着那帕子,似笑非笑地打招呼:“殿下来嫖我了?”
“……”
萧挽风明显地吸了口气,又把这口气缓缓吐出去,掀开?里?外隔断的珠帘,迈开?步子往床前走。
“谁给你气受了?”
他的影子居高临下?笼罩下?来。谢明裳被笼罩在暗影里?,不大舒坦,把床头的小油灯往里?挪了挪,暖黄灯光便驱散了兜头拢下?的影子。
萧挽风留意她手?里?摆弄的雪白帕子,意识到什么,把帕子从她手?里?抽出,扔去床里?。
谢明裳又从床里?把帕子摸出来。
当?着他的面,雪白绢帕摊平在大红被子中央。
“有人和?我说,宗室血脉不容混淆。今夜的情形要报进宫里?的。殿下?今夜把帕子用好了,免得以后有了孩子,有人拿孩子的血脉说事。”说完人往下?躺,端端正正平躺在白帕子上。
萧挽风几步坐回对面的圈椅上,问她:“哪个女?官和?你说的。”
“重要么?”
萧挽风闭目道:“哪个说确实不重要。”
他倏然起身走了出去。
穿过?珠帘时的脚步极快,珠帘子哗啦啦地乱响。
刚歇下?的厢房灯光又亮起,四个女?官被亲兵们拖出庭院。
庭院里?的石灯座挨个点亮,照得各处亮堂如白昼,纷乱的火把光芒映进堂屋和?内室。
不止主院里?伺候的洒扫仆从,厢房的兰夏和?鹿鸣,就连其他院子值守的仆婢也被喊来,齐齐跪倒听训。
庐陵王匆忙搬走,王府里?漏下?的人不少,黑压压的足有五六十号人。
章司仪领着女?官跪在庭院青石地上,脊背端正,谦恭中带体面,姿态仪表无?可?指摘。
“我等恪守规矩,不知犯了何事,惹来殿下?责罚。”
萧挽风在庭院当?中的座椅撩袍坐下?。
满庭院的灯光聚在他身上,神色冷峭,眸子半阖,并不看下?头跪着的人,只淡漠道:“有人问你话?”
章司仪一惊,倏然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