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先生既出此言,把他当做靶子送出去,我若真是他正中靶心的软肋,囿于困境之事,我又怎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
“万事破局之法都在局中,你身在其中,自不必退。”尹钲之下了步棋,“事情摆到这里没有退路,你若下不了这个狠心,先生来替你做这事。”
卫衔雪摇头,“我既开了这个口子,就没有独善其身的打算,江褚寒从前利用我,我与他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往后也该让他长这个记性。”
“只是……此事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尹钲之皱眉,“你是心中有所成算?”
卫衔雪捡过几粒围困的棋,“倘若能让江褚寒离开京城,是不是能省掉很多麻烦?”
“江侯爷回京是因为世子大逆不道违逆皇命,侯爷得过来清扫麻烦,也要向陛下请罪,其他的缘由父子之间的深情也能添上一笔,但这一笔,正正好可以化作他们父子二人变更选择的由头,我……或许可以劝江辞,带着江褚寒一同离开。”卫衔雪道:“只要他们都走了,也能让余丞秋在京城里好好布局。”
“你既这般想……”尹钲之露出个豁然的笑意,“倒也可以一试。”
卫衔雪低下头,他伸手去远处落棋,不想衣袖扫着了杯盏,“哐当”一声杯子滚落,摔在地上落了个稀碎。
“哐”的一声将卫衔雪昏迷的思绪骤然叫醒。
肩膀上的疼痛立即重新蔓延开来,卫衔雪动了动手,手腕上沉甸甸的,细碎的锁链声顺着他的感官传进耳朵,卫衔雪缓缓睁开了眼。
方才……他记得雪院有人强行闯进,伤了他与江褚寒,然后把他带走了,那他现在是……被人关起来了。
后颈上的疼痛也有些明显,卫衔雪忍着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四周很是昏暗,只有不远处的烛台点起了一小盏烛火,堪堪看出这里似乎是个地牢,哗啦的锁链声传来,卫衔雪沉甸甸的动作里就能感觉到他手脚上套了镣铐,长长的链子从墙上延伸出来,把他死死地锁住了。
而他肩膀上细细的疼痛下,一双手按了上来,卫衔雪疼得一缩,“什么人?”
白色的纱布在他这动静下掉落在地,卫衔雪这才看清是有人在给他肩膀上药,方才哐当一声的响动是那药瓶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把他惊醒过来。
那双手力气不小,卫衔雪缩过去一下被她立刻拉扯过来按住,生硬地抓过他的肩膀就开始继续缠绕。
“姑娘……”卫衔雪借着暗光辨出那人是个女子,他忍着道:“能否轻上一些……”
可那女子没听到似的,低着头木讷地把绳结系上,潦草地干完了活儿,立刻就捡起掉落的药瓶,她站起来,只对着卫衔雪“啊唔”了声,立刻转身走了。
原来是个哑巴……
用哑巴来当看守,才不会泄露什么消息,卫衔雪按着伤坐起来,心想余丞秋倒是密不透风。
只是他没成想他动作来得这么快,他竟然真的送不走江褚寒……事情至此,竟然还是只能按照一开始的打算来办。
卫衔雪垂下袖子,他往里面摸了摸,不想他放在袖中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
*
五日里事关卫衔雪失踪的事仿佛偃旗息鼓,但全京城都知道江世子回了京城。
蕴星楼早被查封,江褚寒自家侯府账下也有酒楼,名为万华楼,他回去潦草收拾了自己的伤,然后给全京城的金贵子弟了拜帖,邀人过来喝酒。
即便有大半年的时日不在京城,但侯府世子脸面大,他一呼百应,邀着人免了两日酒楼喝酒的银钱,让人好好知道他江褚寒回来了。
世子自然给陛下回禀了回京的事宜,众人以为他真走了一趟边疆,只是过久了锦衣玉食的日子,那外头吃沙子的苦他尝不了一点,如今还是跑回了京城,江褚寒折子里问候陛下安好,却还提了一嘴他官复原职的事宜江褚寒这么久不在,他之前六部里轮换着的活儿还没人补上。
陛下御笔批过,暂且没允他官职的事,却让他去参见几日的朝会。
五日之后。
朝会时辰早,尤其冬日里日头升得晚,大殿外官员聚起时还是满天星斗的时辰,只是这几日京城里起了风,愈天冷了,昏昏黑云之下,仿佛有大雪将临。
官员们殿外等候,按着官阶排了顺次,这场合严肃,百官低头等候,并不作什么动静。
只有江褚寒从末尾的位置过来,直接往前头走,他如今还未复职,不便穿朝服,因而只能穿了身符合他世子身份的礼服,惹眼地吸引了一众人的视线。
他穿过百官,直接停在了队伍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