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救了我,却不让我知道,又偏偏还要到我身边来。江骞,”孟绪初眼里浸着泪光:“你不觉得荒唐吗?”
江骞喉头滚动,仿佛压着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干哑的:“你不信我喜欢你?”
孟绪初眸光微动,继而偏过头,肩背薄得像一张纸,苍白的下颌颤动着:“我、我只是不明白……”
江骞沉默了很久,最终重新抱住孟绪初,托起他的下颌,看向他的双眼,凝视他眼中浓重的悲伤与不解。
“我不敢告诉你。”他说
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重复道:“我当时,还不敢让你知道。”
孟绪初眉心茫然地动了动。
江骞闭上眼,吐息艰难,他不敢告诉孟绪初,不敢让孟绪初查到分毫,因为五年前那场船难,某种程度上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当时他正在和他哥哥布鲁兰恩争夺继承权,而兰恩家族有着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则。
如果说在亚水、在穆安,需要玩弄权势依靠心机手段凌驾众人,那位于遥远大洋彼岸的他的家族,就要原始和粗野得多。
毕竟兰恩家族到他们这一代,几乎算得上隐姓埋名与世隔绝了,谁活着谁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尸骨不会自己跑出来,只有空气里会短暂地漂浮起血腥味,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一丝痕迹也不留。
所以他们没有那么多道德,也不在乎使用多恶劣的手段;他们才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是不是谋划着要干掉谁。
他们只需要一枪崩掉对方的脑袋,并有千万种方法让对方在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粒灰尘都不留下。
那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况,布鲁和赛恩斯僵持不下,谁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无奈之下,布鲁和在澳门赌场认识的穆庭樾取得联系,企图借助那股遥远的、在双方势力之外的力量,打江骞一个措手不及。
相应的,他会帮助穆庭樾设计一次船难,解决掉穆海德,让穆庭樾作为穆海德法律意义上唯一的儿子,继承他全部财产,危急关头再故意救下孟绪初。
孟绪初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穆庭樾很清楚,哪怕这样不能让孟绪初爱上他、接纳他,至少能让他记得这份人情。
那样以后,或许林承安那一派的力量,也会成为穆庭樾的帮手。
他们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一个互惠互利,各自都非常满意的计划。
谁都没想到江骞会突然出现,布鲁那个阴魂不散的讨厌鬼弟弟居然能察觉这场计划,并神出鬼没地降临在海上。
那时候的江骞是个毫无同理心的人,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最高的权利,能不能一举结束漫长的斗争。
所以他毫不犹豫将那场船难加剧到覆水难收的地步,唯一在预料之外的,就是孟绪初。
他怎么都想不到,再一次见到孟绪初的场景,会是那样风浪呼啸硝烟四起的海上。
可他看见他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看见他们在火光中躲去船尾,看见一个狼狈的老人惊恐而决绝地狠命拽过孟绪初,挡在自己的身前。
然后子弹穿过孟绪初的腹部,擦着脊椎,对穿了他的身体。
一直到现在,江骞也不知道当时开枪的是那一方的人。
不知道孟绪初是被对面误伤的,还是那些他亲自带过去的人、他亲自说出开|枪带的命令后,真正伤到了孟绪初。
但那个画面江骞记得很清楚。
子弹是怎么没入孟绪初的身体,他穿什么衣服,又是怎么被血染红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时至今日还历历在目。
因为那是校外海滩边错过孟绪初后,江骞人生中第二次非常、非常难过的瞬间。
“如果,”江骞双眼通红:“如果让你查到了全部,会怎么样?”
他看上去十分难过,代替孟绪初说道:“你会恨我。”
那场船难几乎摧毁了孟绪初的身体。
如果不是江骞目空一切将生命视作蝼蚁,那场事故绝不至于严重至此,孟绪初或许也不会白白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