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鼓聲才歇,一聲驚鑼驟然響起。
卦成。
在座的都是些歷經風浪的肱股之臣,讀的書多,主意亦多。這世間與其說鬼神可怕,倒不如說是那些頂著肺腑之言的惡毒之心。
她?們自是不會把這區區卦象放在心上,但即使?祈福,該做的樣子?還是要有?。
眾人目露虔誠,看著雙手端著卦象,赤腳從高台走?下的許應書。
「陛下,女媧娘娘已然賜卦!」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懇切,「陛下,卦象預警,災星至,凡犬貓類形的凶物,過?午皆不可留!」
災星?
一時之間,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晉之中,犬貓多不勝數。過?往不也都平平安安的,怎得今歲就成了災星禍端。
但亦有?反應過?來?,驟然變了臉色之人。
高采蓉左右看看,用手輕輕拽了拽高太師的衣袖,附耳低語了幾?句。
「這——」高太師有?所遲疑,側臉輕聲道,「莫不是你多想了?此處是雲台山,若陛下真有?此意,在宮中動手豈不更方?便?」
「娘,此事絕不簡單。」高采蓉也只有?七分把握,但此事關?乎高家以後得榮辱,她?不得不有?低聲勸道,「只怕長公子?一事,已讓陛下對?御林軍不甚信任。況且正式因為在雲台山,動手也才更符合天意,不是嗎?」
天意!
這二字直叫高太師驚出一身汗來?,想當初她?們推舉元蘇繼位,用的便是這招。
多年在朝中運籌帷幄,讓高太師自負不少。這會細細一想,後怕不已。
她?倒是早忘了,如今端坐在上的元蘇,曾經也是揮劍斬敵,一身冷血傲骨的將軍。
「娘,此事宜早不宜遲。陛下這是還念著過?往那一點情分,若是再裝傻充愣應付下去,只怕這京都之中真的要變了面貌。」
「這些不必你說。」高太師原本還有?幾?分猶豫,此刻餘光往四周一看,當即便下定了主意。
今日裡來?的,恰恰好便有?幾?位親王。
也不知陛下用了什麼法子?,竟讓她?們齊齊回京,還一同?來?了雲台山。
她?心中一駭,看來?陛下此次削藩收權,勢在必行。
高家歷經兩朝,的確養了些府兵。原本是在京都立威,如今卻成了她?高家的催命符。
高太師當機立斷,一把扯下腰間的豹型令牌,躬身彎腰,雙手拖著,幾?步跪在元蘇面前。
「陛下。」她?拖長了聲音,「臣手中這枚玉牌,願交由陛下處置。」
這話一出,四處譁然。
眾人面面相覷,須臾就都明白了這『災』到底所謂何物,全?都詭異地靜默下來?。
「太師這是何意?」元蘇神色不變,淡淡問道,「孤瞧著,這是太師府中統領府兵的信物。」
「臣惶恐。」
高太師到底是兩朝元老,起初的慌張退去,聲如洪鐘道,「過?往大晉內亂,臣未保家人,這才斗膽招募府兵護衛。但如今天下一片祥和,臣家中這些府兵留著已無作用。倒不如讓她?們編軍入伍,去護衛大晉山河,保千萬百姓。」
她?說得擲地有?聲,眉目間也是一片浩然正氣。若是不知她?名?下尚有?多處田地房產,元蘇幾?乎要以為她?是個兩袖清風的忠良之臣。
「太師此意倒是不錯。」元蘇淺淺一笑?,「只是太師也知曉,如今國庫空缺,將她?們編軍入伍倒是不難,只是軍餉——」
「臣明白。」高太師哪裡能聽不懂元蘇的言下之意,當即又叩道,「臣家中尚有?些祖產,如今臣領著朝廷俸祿,足夠一家人吃穿,這些祖產,臣願上繳國庫。」
「太師此舉,真可謂是解孤燃眉之急。」元蘇頷,「既然太師一心為著大晉,孤亦不會虧待如此忠心之士。」
高太師連忙謝恩,退回自己的座位之時,後背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有?她?打樣,其餘幾?位朝臣也忙不迭的上交了自己的府兵令牌和部分家產。
唯獨怡親王坐著不動。
當初皇女之爭,她?因著年紀小躲過?了一劫。後來?元蘇繼位,倒也沒難為她?。但近三?年來?,在怡親王府的門客多了,她?的心思也越發活泛起來?。
此次元蘇下令削藩收權,反對?聲最大的便是怡親王。
她?篤定元蘇不敢對?她?做些什麼,更何況母后在世時,就已經將西南分給了她?。著實沒道理再交還出去。
再者,元蘇是不是母后的血脈。到現在她?都一直存疑。
能證明元蘇身份的,左不過?只有?素月,還有?一支母后的金簪。過?去她?年紀尚小,不懂這些。但今歲她?已經十?八,即知其中或許有?詐,又怎麼會無動於?衷,任由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搶了她?大晉江山。
「陛下。」怡親王一臉不悅,「今日是在雲台山祈福的好日子?,朝廷的事還是回京再說。許大人到底是個讀書人,由她?占卜總是來?路不正,算不得數的。」
她?重重咬在來?路不正四字,高太師本來?挨著她?坐著,這會卻是不動聲色地慢慢往外挪了挪身子?,免得一會被牽連。
「那怡親王覺得誰來?占卜,才是正路?」元蘇不常笑?,被怡親王公然頂撞,不但不惱,反而笑?容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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